若说众人识字的热情,实在是远远超出了卢鸿的想象。众人在工作中,几乎都是疯了一般苦干。手头的工作一旦做完,但一声不响地站在东墙下,拿了沙盘木笔识字。
在所有学字的人中,三宝又是最为刻苦的一个。他本有几十个字的底子,虽然说来不多,但心理上对于识字的畏难及茫然情绪却是最少。只要自己有些经验门道,一旦有了正式的师授,进境就容易得多了。这些天他不敢去缠卢鸿,但一有空暇,便追着洗砚,问了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弄得洗砚不胜其烦,碍于卢鸿所命又不敢发火,真是无可奈何。
三宝识字的速度,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虽然还不能识得完全,三宝竟然把整篇千字文,硬生生的背了下来。这却是他追着识字之人,死缠烂打,一点点问了字音,然后生记下来的。
如果是一个有基础的读书人,要他背一千字,三五天也许并不为难。但要一个只识几十个字,而且以前从未接受过正式教育的人,在身边没有人正式指点的情况下背下千字文来,实在不能说是一件容易的事。三宝这几天简直就是入了魔碍的一般,走路吃饭,都是念念有词。据四宝说,那几天就连睡觉时说梦话,三宝都毫无例外地在背千字文。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宝的超人努力,自然也换来了极快的进展。
因为三宝是捡字学徒,暂时是没有具体工作的,只是陪在检字二人身旁,仔细观察学习。三宝天天工作时,眼睛简直是一眨不眨,态度认真得另人害怕。只要二人休息时,三宝便要寻找机会将自己不认识的字拿来请教。开始之时,二人对三宝这样的打扰颇为不喜。后来发现此子心地纯良,对二人又极为恭敬,识字用功之深,几乎是呕心沥血,也不由对他的态度颇为改观。到后来,也经常指点他一些生僻文字,使三宝进境更是快了数倍不止。
再到二十多天之后,三宝几乎已经能够对照认识相当一部分字模了。甚至有几次,卢府两个临时检字工一不小心检错了字,都被三宝指了出来。在《范阳经辩录》快排版结束时,三宝就已经在二人的指点下,试着开始排版了。虽然平常其他事上,三宝略有木讷,但这检字功夫,几乎是天生的。只要某个字他看过一次,就能记得;只要排过一次,下次就能直接伸手取来。除了遇有不识的文字,还要师傅指教,排版的速度已经超过卢府二人甚多了。
当卢鸿看到三宝的排版熟练程度时,实实地给震住了。他真是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支持着眼前这个并不聪慧甚至有点呆笨的三宝,付出这样多的努力,换取眼前这一幕的成果。要知道一个月前,三宝还只不过认识几个字,在字模中寻出自己的名字来,还要找上老半天。
岂止是一个三宝,几乎所有参与印书的工匠,在得到这次识字机会后,热情都极为感人。甚至这几天,府中一些丫环和下人,也冒着被罚的危险,想办法托洗砚及卢府两个排字工通融,混进来偷偷听完识字课后,再偷偷跑回去工作。
卢鸿并不是一个圣人。他也许比这世人的人更认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但他之前的作为,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无意识的惯性。就算教众工匠识字,除了为了印书的顺利开展外,也不过是带着闲时一种娱乐的心态来做的。当然,也还有一点点受到众人推崇的飘然感受。
三宝及众人的表现,让卢鸿觉得自己应该多做些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如果说有谁是最郁闷的,无疑就是卢鸿的书僮洗砚了。
因为很多时候,卢鸿都要去和经会后并没有离开的崔三醉及郑家三老议事及核定书稿,因此教众人识字的重任,大多数时候是由洗砚来承担的。这一段洗砚几乎就成了扫盲班的固定教员了。
洗砚对此极为不满。咱洗砚大爷是什么人?堂堂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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