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便明白一个道理,人总归是要死的。或者死于非命,又或者,死在自己手上。娘曾经说过,蠢人会妄想长生不老,而聪明人则明了生死由天不由人。我本就是个聪明人,所以有朝一日会入冷宫,死在这个寒冷而不见天日的地方,都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因为,今时今日的局面,一步步,都是我设计好走进去的。无怨,亦无恨。
只可惜,我终究不曾算到最后杀死我的人,会是她。毒发时的感觉很不好受,四肢百骸仿佛被人用利刃慢慢割开,痛苦则一丝丝慢慢侵入心房,也不会立即毙命。下毒的人是想让我尝尽千般苦痛吧,只可惜她不知道,心已逝去,又如何会顾及这身体上的创痛。
仿佛听到心脏跃动的声音,愈加缓慢。突然就能看清楚很多东西,渐起渐扬的灰尘,扭曲黯淡的烛光,还有,一双焦急惶恐,又歉疚的眼眸。遍寻不着,终入梦。
子澹,可是你?终日终夜不停的恳求,你总归不会那般狠心,总归还是来看我了…你又是为何悲伤,带我走吧,带走你的小铃铛,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琳儿…
萧琳,是伴随了我整整一生的名字,却是不被我承认的。在一岁才刚会说话的时候,娘亲与她身旁那个被毁容的老嬷嬷就重复说着一件事,一件我必须记住的事。
“琳儿,你不叫萧琳,而是叫丁敏琳。”
“可是娘,萧威是我爹,为何我要叫丁…”
“啪!”
“你要牢牢记住,死都不能忘记,萧威不是你爹,你爹是丁远诚,你的名字是丁敏琳!这些话,对谁也不许说。对外人,你就是萧琳,是萧家二小姐。可心里却要亮得跟明镜一样,你真真正正的爹是谁,你又是谁!死,都要把娘的话烂在肚子里。明白了?”
所以萧威到死都不是我的爹,哪怕萧字名姓我到底都脱不开…
我的娘亲,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纤弱,娇小,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上总是带着胆怯和羞涩。一双含情杏目,自然而然就能流露出点点魅人风情,雪色玉肤上天生泛开粉红色泽。所以,她在萧府中的日子很不好过。我的日子,自然更不好过。
因为她不是正夫人,不是侧夫人,甚至连个妾室都算不上,最多是个连谓号都没有的填房罢了。但是她却极受萧威宠爱,自然也招来了正房夫人如含玉的嫉恨。
每日,萧府中都能听到如含玉狠厉的责骂以及娘亲若有似无的轻啜,在仆妇们的眼中,娘亲是个空有容貌的草包美人。萧威虽然厌极如含玉的善嫉和残狠,且怜惜娘亲雪白肌肤上常现不散的青紫掐痕,但是他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甚至没有把娘亲引到人前的胆量,因为娘亲在萧府的出现是个不该有的错误。
萧威爱极了娘,却恶极了我,虽然我承袭到了娘亲的九分容颜,独独一双丹凤眸子,像极了亲爹。萧威自然是不知道的,然而一个人只要做了错事,哪怕掩埋得再深再好,腐烂的臭味还是会死死禁锢着他的心,永远得不到解脱。偏生我这双眼睛,就是会让他一再想起那夜满手血腥的魔咒。
在萧大人面前,绝对不能提到“丁”这个姓氏,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跋扈似如含玉,也不敢轻犯。从没人知道为什么,却不包括我。因为,这也是我到死也不能忘记的东西。
娘亲讲出真相的时候,我很小,却对当时的情景永生铭记。那张秋月殊容笑得张狂,笑得妖娆,笑得万念俱灰,我竟不怕,因为这才是柔弱面具下的娘亲。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华贵金钗,尖利的钗针慢慢延颊刮下:“琳儿,为娘只要稍稍用力,这张祸害你爹爹的脸蛋就可以毁了。只可惜,它现在还有用,只能留着…”
我的亲爹原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与娘亲自小青梅竹马,长大之后自然就依礼成婚了。谁想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的甜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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