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听她赌气之言, 念及适才所为和长久以来对邢后的误解怨怼,不由得心中越发愧疚。他将身子俯过去, 把裹成一只金灿灿春卷似的柔嘉翻过来,凑到差不多是她脑袋的位置, 软声诱哄道:“柔嘉, 父皇误会了你,也误会了你娘, 这么多年, 是朕对不住你们。听话, 别闷在被子里, 让朕看看,哪里伤着了没有?”
柔嘉呜呜嗯嗯的不情愿,骨碌骨碌又滚进龙榻里侧。赵构和张公公面面相觑,张公公咳了一声,用阉人特有的绵转嗓音说道:“公主, 皇上从岳夫人李氏处, 得知公主最爱啃卤鸡腿, 特意让御膳厨房做了二十个。臣这就吩咐他们进上来, 公主你要是躲在被窝里, 可就吃不着了。”
滚来滚去的明黄大春卷瞬间安静下来, 好像在侧耳倾听, 又似正在纠结。柔嘉用过早膳不久便从岳府出发, 说好的春上百花宴, 一片菜叶都没见着, 还被骗到为华殿惊魂动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她吞了口口水,想起岳霖和她言及惊驾大罪,隔着被褥闷闷的喊:“要我出来也行,皇上还怀不怀疑岳少保通敌叛国了?”
赵构轻轻拍着被子:“此事朕已详加问询,李娃可以作证,岳飞确不知情。他入宫面呈邢后信物,理当有功,通敌纯属无稽之谈。”
柔嘉继续喊:“那岳霖呢?他打伤御前侍卫,挟持张总管,都是为了救我,皇上也不可以治他的罪!”
赵构的面色微微一沉,岳霖竟然连败十余人,用刀抵着张去为的脖子,从极少人知晓的侧门进入为华殿。严格来说岳霖也算半个御前侍卫,此事严重暴露了大内宫禁防卫涣散,禁军素质参差不齐,根本不足护驾,须得好好整治。
至于岳霖么,确为文韬武略,是个人才,柔嘉好像还很喜欢他。作为一个终于有了闺女,闺女却立刻变成别人家的爹,赵构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希望,探其口风道:“柔嘉,你和岳霖才成亲,鄂州乃是军营,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
柔嘉很开心的哼哼道:“霖哥哥娶了像我这么美丽的姑娘,能单纯摆着欣赏吗?”
赵构:“”
女大不中留啊。
柔嘉听他没声儿了,娇蛮的蹬腿催促道:“那你到底治不治霖哥哥的罪?”
“不治——”赵构拖长了音,无可奈何道,“托你的福,他马上还要晋升驸马都尉。”
岳霖要升官的消息,总算让柔嘉的心情愉悦起来,她抓着龙纹被褥的手指略松,然后听到张公公对赵构言道:“官家,公主是您的金枝玉叶,又是邢皇后嫡出,这封号一事,官家您可要提前预备起来。封个什么帝姬好呢?”
“哎,不可封为帝姬,还是公主为好。”赵构一听到帝姬二字,心头便寓意不祥。当初徽宗嫌弃公主二字不够风雅,欲效仿周室天子的王姬,将膝下二十余位公主全都改封了帝姬。结局如何呢,赵构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皇姐皇妹,尽数沦为金人俘虏,昔在天上宫阙,一朝零落成泥。
他们谈论册封一事,另柔嘉的心提到嗓子口,她掀开被子一条缝,露出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急急阻止道:“不要册封,也不要昭告天下,我不想当公主!”
女儿如何骄纵,当父皇的都能容忍,唯独不愿做公主,另赵构不解:“这又是为何?”
“因为因为我来大宋找爹,金兀术还不知实情。如若被他知道我是冒牌郡主,他定然会对娘亲不利的。”
赵构沉默片刻,喟然一叹,“也罢,册封一事朕可以暂缓。但你既然是朕的女儿,身份尊贵,不比从前。朕听说岳府连个侍女都无,买菜浣衣皆要亲为,也太不像样。这样吧,朕为你在嘉会门外起第新宅,分内外两苑,配以供奉官、管勾等公主宅属员。如此离皇城更近,朕也能时时相见,让岳霖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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