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汤的小院充满了浓郁的药味儿, 若是仔细去瞧, 墙根底下有好些颜色鲜艳的怪虫, 纷纷朝着一口正燃着红烟的瓦罐爬去;屋檐下挂着用人头骨制成的骨铃,风一吹, 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声, 好似在幽幽咽咽唱怨恨。
沈晚冬扶着后腰, 紧跟在老梁后头。
今儿起来后百般不适, 身子愈发沉坠。自见罢杜老之后, 她就一直郁郁不乐, 加上被明海气到, 又差点摔倒, 大约是动了胎气。罢了罢了,而今她是真的没那个精力再管这摊子事,昨晚上睡前,明海说他让玉梁先过去照看着,并暗中派人去找翩红和李明珠了,吴远山由自家人照顾,想来好的也快。
末了, 这男人古怪一笑,喃喃道:这位明珠小相,先前倒是真小瞧了他。此番纠结御史台弹劾老唐, 他可是头号功臣, 做人做事小心谨慎, 隐忍狡诈。只不过还是太年轻, 他以为皇帝的棋子是那么好当的?造化弄人,好好的吴美男成了吴公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若是能忍过这口气,那以后朝堂必定有他一席之地,就怕这坎儿卖不过去,毁喽。
是啊,一朝鲜衣怒马,一朝卑贱如泥,才三年,河东就走到了河西。
沈晚冬摇头一叹,随着老梁走进了屋子。
屋里味道倒是比昨晚上好闻了许多,没了血腥和恶臭气,地上摆了两只小泥炉,上面坐着药锅,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酸苦味药味儿一分分往出冒,渗透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老苗汤正在煎药,瞧见她和老梁进来了,忙在下裳擦了擦手,疾步走过来,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病人,小声说:“昨晚上就醒了,头一句话就是想见您,其余的时候一直发呆,这会儿又昏迷了。”
末了,老苗汤干咳了声,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叹道:“昨儿侯爷让府上的玉梁大姑姑来照看吴大人,那位大姑姑她,她,”
“玉梁怎么了?”沈晚冬皱眉,也是怪了,从进门到现在,她并未在小院和屋子里发现玉梁的踪影,再瞧老苗汤一脸的愤恨嫌恶,难不成发生了什么龌龊?
沈晚冬莞尔浅笑,屈膝给老苗汤见礼,道:“您和妾身是一起从定阳出来的,咱们也算是老乡,胜似亲人。您有话就直说,不用避讳。”
老苗汤忙躬身行了个大礼,连声说夫人折煞小人了。
只见老苗汤叹了口气,捋了下稀松发黄的胡须,皱眉道:“玉梁大姑姑倒也悉心照料吴大人,擦洗换药,梳发换衣,并不曾抱怨什么。今儿早上,小人出去捉蛇,回来后竟听见大姑姑在咒骂吴大人,言辞粗鄙刻毒,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原来是这样。”沈晚冬摇头无奈一笑,道:“玉梁跟了我两三年,是个极热心的女子,她出身风尘,早年遭遇坎坷,言语间是有些不注意,原也是为了我,”
“你先别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老梁忽然抬手,止住沈晚冬的话头,他盯着老苗汤,沉声道:“老苗,这儿也没有外人,有什么疑惑只管说就是。”
老苗汤低头,道:“小人绕到屋子侧边,从纱窗往里瞧,那位大姑姑拿着条用过的布带抽打吴大人的脸,说:你怎么没死在大狱里,一出来就给我家姑娘找麻烦,为了你这残废,她和侯爷闹了好大的别扭,连家都不回。”
说罢这话,老苗汤看了眼俏脸微红的沈晚冬,道:“小人晓得昨晚上您和侯爷拌了几句嘴,也当大姑姑是打抱不平。谁料,大姑姑忽然冷笑数声,站在床边,嘲笑昏迷的吴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家侯爷早在过年前后就把你原配夫人凤凤的老爹接到大梁来,先前你爹来府上求情,半道儿上让章谦溢公子打晕带走,侯爷和公子什么都没做,就让你那死鬼老爹去见亲家,你爹做了亏心事,当晚就上吊死了。你瞧瞧,你爹死了,你老婆疯了,你家姨娘又做了暗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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