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奶奶端详石栋半晌, 说：“依我看, 他俩不是同学——”

    石栋脸色一变, 颇为不自然地笑了笑。

    顾清瞳也有些不知所措，正寻思如何圆了这个现编的谎, 宋奶奶又开了口：“俩孩子差着七八岁, 不会读同一间学校, 顶多算个熟人。”

    “对啊, 您老料事如神！”石栋机灵地应答, “谷雨大哥是我在课外班认识的同学。”

    “唔？”宋奶奶摘下老花镜, 入神地想想, 然后说道, “谷雨那孩子，画画得不错。我虽然是个外行，但他给我画过一张那个铅笔的画，挺好看的。”

    顾清瞳给石栋使眼色，石栋忙问：“奶奶，您说的是素描吗？”

    “好像是吧？”宋奶奶笑了，“我不太懂这些。”

    石栋考进重案组之后, 师从潘绍方学习为嫌疑人画像，一年多下来，他的技艺长进不少。眼下这节骨眼, 不露一手肯定不行。石栋随手拿过桌上的纸笔, 手速极快地给宋奶奶画了一幅正面肖像。

    “奶奶, 您瞧瞧, 谷雨大哥画得好，还是我画得好？”

    宋奶奶接过画像，不出五秒，笑意挂上了她的眼梢眉角：“孩子，既然你和谷雨是同学，那我当着你的面，不能说他的不是。你俩的画，我都喜欢！”

    顾清瞳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回归原位。思索再三，她决定开门见山。

    “奶奶，您在斜街住了几十年，对谷雨的妈妈有没有印象？”

    一个看似家常的问题，却令宋奶奶面色忽然发生转变。老人家像是被勾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往事，眉间的皱纹如刀刻般愈发加深。

    “你问她干嘛？”沉默良久，宋奶奶反问道，“人死不能复生，她以前干过的事，不如和她一块儿烂在地底下好了。”

    “奶奶，对不起，是我唐突。”

    顾清瞳察觉到宋奶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恨之色，立即明白提问的方式不对。她噤了声，琢磨着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才更加妥当。

    石栋不便接话，他的视线被门外的一个白色毛团吸引了过去。未及细想，石栋又一次拿起纸笔，画下一张小猫晒太阳伸懒腰的速写。

    “奶奶，”石栋蹲到轮椅旁，恭敬地双手奉上画纸，“它就是您说的小白吧？眼睛像宝石一样，真可爱！”

    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爱宠，宋奶奶的脸色有所缓和。她瞅瞅石栋，又望望顾清瞳，说：“谷雨的妈妈，是个苦命人。讲句心里话，并不是我们这些老邻居不待见她，而是她她干过的事，太不地道！”

    从宋奶奶的讲述中，顾清瞳迅速描绘出一幅谷雨由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图。

    谷雨的母亲，早年陪酒陪唱为生，红尘里摸爬滚打若许年，却因三十多岁时爱错人上当受骗，一度倾家荡产，沦为站|街妓|女。而谷雨，就是他母亲那场“恋爱”的苦果。

    “我活得不开心，我讨厌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谷雨的声音，久久回响耳畔。

    顾清瞳深知，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

    出了养老院，石栋主动要求驾车，顾清瞳则腾出手记录收集到的资料。

    “顾姐，潘队不允许你回队里加班，我们大伙也不希望你太累。待会儿转过路口，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带回去。”

    “好吧，如果有事，你们直接打我手机。”

    回到家，顾清瞳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

    顾思危却硬拉过女儿，叫她先吃饭：“小瞳，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他把盘子推到顾清瞳面前，“快，尝一尝，看看老爸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手艺退步了没有？”

    “唔，好吃！太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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