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姐姐很快就回来。”她上前携了绛树的手,“我们走吧。”
数月未曾踏足卞夫人住处,那庭中娇艳的垂丝海棠早已零落尽了,枝头却挂上了累累如珊瑚珠子的果实,倒也玲珑可爱。环夫人问那廊下的侍女:“夫人在么”侍女垂头应道:“在,丕公子也在里头。”环夫人略一思量,“那么烦你去通报一声,说我们过一会儿再进去。”侍女应诺一声走进去,须臾便出来道:“夫人说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叫请夫人和姑娘进去呢。”绛树微有迟疑,环夫人算是曹丕的庶母自然无碍,然而以她的身份却似乎有些不妥。环夫人察觉到她的不安,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握了她的手道:“无妨,我们进去吧。”
绛树随着环夫人走进房间,端坐于下首的青年男子当先站了起来,向环夫人躬身行礼。绛树亦欠身见过他与卞夫人,顺带着悄悄打量了他一番,他神情恭顺谦和,温润不露锋芒,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身份,目光只在她脸上一掠,随即移开了。“好了,都坐吧。”卞夫人于主位温声道。她望向绛树,神情关切,“姑娘如今可痊愈了”“是。”绛树微带歉然道:“其实早已无恙了,原以为这只是小事不欲惊扰夫人,却没想到让夫人一直挂念着,是绛儿思虑不周。”
卞夫人摇摇头微笑道:“这没什么,你没事了就好。”她端详半晌,怜惜地轻叹道:“一连病了数月,当真是消瘦不少,年纪轻轻的,这身子可要养好才是,丞相后来派去为你诊治的那位医官医术可还好”绛树稍稍斟酌了一下答道:“还好,听闻秦先生也为府中不少人诊过病,应当也算得上精通医理了。”“秦先生”卞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前几日似乎也有人对我说过这个人,倒记不起是谁说的了。”她思量片刻,转向一旁的曹丕,“子桓,是你提过么”
曹丕含着温顺的笑,颔首答道:“不错,确是儿子同母亲说的。母亲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儿子为母亲所备药膳那便是秦先生开出的方子。我观秦先生年纪虽轻,却医术超群,着实是个人才。”“那的确难得。”卞夫人赞许地点点头,转而向环夫人殷殷道:“妹妹也当注意调养身子才是,自从去年冲儿的事情后,你精神一直不太好。”环夫人眸光倏忽一跳,垂下头掩了方要流露出的悲意,轻声道:“是,多谢姐姐关怀。”绛树坐于环夫人身旁,见此情形也不免心内唏嘘,终究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离去都是难以忘怀的。她一时也不再管什么身份之别,在案几之下轻轻握住了环夫人的手,心底也泛起些许潮湿的伤感来。
如此又闲话几句,卞夫人便道乏了,让他们各自回去。侍女送了他们出门,曹丕先道了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绛树陪着环夫人往回走,知道她心绪不佳,便想寻个别的话题让她缓一缓愁情,沉思半晌试探道:“听闻曹丕公子与曹植公子皆为文采风流之士,植公子才高,丕公子诗文亦词藻可观,夫人可曾见过他们二人之作”环夫人淡淡苦笑一下,“这些事情我原不曾留意过,只不过他们为冲儿写的悼文,的确词藻可观。”
绛树闻言再不知该说什么,她隐隐觉得心惊。曹冲生来聪察岐嶷,五六岁便被誉为神童,一向深得曹操宠爱,若非早夭,将来极有可能承继曹操之业。对于这样一位天才的离世,他的兄长们当真未必是悲是喜,否则曹操又何以对曹丕说出“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这样的话公侯门内,为了那嗣子之位,兄弟手足之情又何屑一顾。
她轻叹一声,“悼文贵在真情实意,辞藻铺陈倒是浪费了。”“真情实意”环夫人凄然笑笑,如同瑟瑟秋风中的纤弱蒲草,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只感念地向绛树道:“多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你放心,我没事了,你快回拥澜亭吧,闻弦还在等你呢。”绛树听她如此说,也知道再怎么安慰也是无用,于是依言道了别,往拥澜亭去。
后园之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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