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神武门外,将士们骑着高头大马列队待行。乾隆大踏步走到那匹棕色的骏马右侧,抬起左手轻抚它鬃毛,侧过头望着景娴,笑问:“你可还敢随朕骑着马去木兰围场”
景娴瞪了他一眼,叹道:“臣妾今年三十八岁了放着龙辇不坐,骑马这身骨头不怕被颠散了么”
乾隆笑道:“你是嫌自个儿老了朕却不曾这样想过。”他右足微顿,飞身上马。
景娴不禁赞道:“好俊的身法”
乾隆轻轻颔首,也觉着自个儿的身法说不出的潇洒。随即俯下身子,伸出右手,脸上挂着一抹笑,极尽温柔。
景娴眼睑微垂,众人面前,总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好伸出左手与他右手相握,也上了马。上一次两人同乘一骑仿佛是多少年前的事一时竟想不起了。
乾隆拽了拽缰绳,那匹马哒哒哒哒向前走着。景娴的后背贴紧了他的胸膛,耳畔不时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只听乾隆附在她耳畔说道:“第一次带着你这样骑马,还是你刚刚嫁进府里那一年。大约是年底,本王推掉了一切琐事,不顾皇阿玛的雷霆之怒,只为你说我想和四哥在郊外策马驰骋。”
景娴笑了,将头微侧:“是十二月初七。臣妾若是记得不错,四哥当时说的是一切事务本王皆已处理停当,皇阿玛那里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乾隆朗声大笑,夹紧了双臂,说道:“你莫非有过耳不忘之能”
景娴温柔浅笑:“四哥说过的话,景娴不敢或忘。”
乾隆轻声叹息,双腿紧紧夹了夹马腹,那匹骏马载着两人飞驰而去。
夜里,乾隆与景娴二人同乘龙辇,景娴拨了拨桌子上的油灯灯芯,将灯调亮一些。乾隆手里握了本书,靠在椅背上,含笑说道:“夜深了,该熄灯了。”
景娴将披在身上的斗篷又向上拽了一些,说道:“你手里的书还差一些,不读完会睡么”
乾隆双眉一轩,索性拿起一只翠玉书签夹在书里,说道:“朕也不年轻了,这剩下的一些,明儿个再看吧。”
景娴眼睑微垂,探起身子吹熄了油灯。
暗夜里,乾隆将双手枕在脑后,车辙声、马蹄声不住传进耳朵,一时间难以入睡。思来想去,他开口轻声说道:“对不住”
景娴本合着双眼听着车外的声音,耳畔突然响起乾隆的声音,太小了听不真切,她不禁问道:“皇上说什么”
乾隆凝眉道:“朕欠你一句道歉。”
谁知景娴竟笑出声儿来,过了许久,她方说道:“臣妾是大清的皇后,皇上给了臣妾三个孩子,皇上并不欠臣妾什么。”
乾隆却叫起真儿来:“朕说的,是你劝朕不要南下那件事。”
“臣妾知道啊”景娴全然不介意,她侧过身来,双眼渐渐适应了车中的黑暗,语调中甚是坦然:“臣妾自接掌凤印那天起,就预料到迟早会与皇上针锋相对,甚至预料到以后”
乾隆戏谑道:“先知”
景娴不理乾隆,继续说道:“皇上不可谓不勤政,可这盛世并非全赖皇上,圣祖、世宗打好了根基”
“够了”乾隆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这忠言终究是逆耳了些。这些年来,他再勤政、再努力,终究会有人在背后说什么坐享其成,旁人说说也便罢了,他不希望这话有一日会从自个儿皇后口中说出来。良久良久,他淡淡说道:“今儿个白天骑了一整日的马,累了,早点儿歇吧。”
景娴轻声叹息,苦涩一笑。她也不明白自个儿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听这个。
车行几日,八月的围场,秋意渐浓。乾隆身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只听他朗声说道:“猎到头鹿的,朕赏黄马褂一件”
他两侧的将士们高声喊道:“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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