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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从破旧的危房搬了出来,住进了当时县城里最新的居民新村,四新村。这回,我家有里外两间小居室,房子虽小但是新建成的,比南正街那披屋不知要好多少。而且,这居民新村东头是古迹吕仙亭,西面是浩瀚的洞庭,我站在家门口就能看得到洞庭湖,能看见湖对面的君山,这样的环境南正街那披屋根本无法企及。

    不过,那房子虽新,却并不适用:两层的筒子楼,一条昏暗的过道贯穿东西,南北两边各有十几套居室,住了几十户人家,都是内外两间小屋。没有厨房,各家就在过道里圈地一小块架炉生火做饭。一到做饭时,过道里便煤烟、柴烟、油烟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人没有住进去多久,雪白的墙壁就熏得乌黑乌黑,先是走道,慢慢侵蚀到屋内。不久,居室与走道也没了区别,墙壁都是乌漆墨黑的了。

    这里的住户很杂,什么人都有。大多是搬运工、理发师、售货员,也有一些无业市民,还有一些落难的知识分子和机关干部。这里最有威望的要数后栋那位六十多岁的老红军,姓漆,他参加过长征,只是命运不济犯了什么错误,没有住进干部休养所而被贬到此。

    二楼住着一位画家,姓徐。听人说他是什么美院的高才生,大学毕业时成了右派,发配回来在搬运社拖板车。刚开始他根本就拖不动,一天下来累得直吐血。人总得适应生活,经过几年的磨练,他也变得力大如牛,完全能和那些老搬运工比个高低了。不同的是,他高高的个子,戴着一付黑色宽边近视眼镜,衣衫从不褴褛,哪怕是汗流浃背也不失艺术家的风度。看他拖板车,完完全全是一个艺术家在体验生活,尤其是拖着空车回家,那轻松愉悦的样子,更是潇洒倜傥,使得本来平凡苦累的活也有了艺术的味儿。

    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到过他家。一进门我就惊呆了,只见他家的墙被刷成粉红色,外屋一扇墙上还画着一幅画,好像就是他创作的《芙蓉国里尽朝晖》。住在筒子楼,我对乌黑的墙壁早已司空见惯,没想到在他家能见到如此漂亮的墙壁,这让我感受到了艺术的震撼:生活是可以妆点的。

    因为是右派,他年届不惑才结婚。新婚后去岳家小住几天回来,家里的东西却被一个邻居偷走了。派出所马上破了案,这邻居是搬运社的小头头。居委会有人想不了了之,害怕灭了工人阶级的威风,让右派分子得意,看笑话。傍人请来老红军,让他拿主意。老红军毫不客气地说,不管是偷谁家的,偷东西的总是贼,是贼就要斗争,东西一定要追回。由于老红军仗义执言,斗争会虽然没有开,但物还是归了原主。

    事后,画家和那邻居仍然是和和气气,他还是照样拉车,照样画画。终于,那幅《芙蓉国里尽朝晖》给他带来了好运,他被借到了县“文艺创作小组”,从此就专门画画去了。

    我家对门住着一对搬运工夫妇,他们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老大好像已经参加工作,老二上中学,老三是女孩,在读小学。这家除了喜欢吵架,就没有别的特点。一家人总不能聚齐,人一齐这家里就热热闹闹。两兄弟经常为点小事吵个不休,弄不好就拳头相见,家的碗盏杯碟会哗啦啦摔得满地都是。当父亲的这时可能会用武力来制止他们兄弟俩,但他们都不惧怕,有时他们俩又会联合起来与父亲对着干。同时,他们还会揭他父亲的老底,骂他,你这个国民党的伪排长,在屋里还想称王称霸?父亲听了恼羞成怒,就骂你们这两个畜牲,在家里都不晓得尊重爷老子。两儿子几乎同时回答,畜牧怎么样?还不是你弄的?接着,三个男人就什么粗痞话都来了。

    这时,做母亲的会忍不住出来说话,你们也不要太不像话,一个家哪有这样的,还过不过日子?那做父亲的打儿子不行,打老婆却有本事。一听来劲了,就责怪老婆没有教管好孩子,弄得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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