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一个人的阅历学识往往是和他的年纪成正比,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可眼前这个人年纪颇轻,言谈举止间却十分老道,她能光明正大地把一个个证据亮出来抽丝剥茧,也能不动声色地躲闪着卞轻臣的放出冷箭,进退之间十分有度,牢牢掌控着堂审的节奏。
这么个有意思的人物,竟然还是个女子。
蔡维申道:“你接着说。”
杨清笳道:“得一阁二楼客房一共有九间,并设有两个灰桶,分别放在第三间与第四间相交处,第六间与第七间相交处。我之前说过,一开始钱济应该是睡在第三间房中,而郑阕应该睡在第四间房中。”
“简直笑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人犯自己会不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了又为什么不说?”卞轻臣道。
杨清笳道:“当夜,郑阕,宁文奎,李鸿和,钱济四个人坐在一桌喝酒,只有钱济滴酒未沾,其他三人均已醉倒。”她转身问一旁的范田儿:“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扶的哪两个人上了二楼?”
范田儿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见对方问自己,便回想道:“那天这位公子找到小的,”他指着钱济,“他说桌上的三个人都喝醉了,让小的先扶着两个上二楼客房休息。”
“那你送的是哪两个人?”
“小的送的是死的那位李公子和这位宁公子。”范田儿指了指一旁的宁文奎。
杨清笳:“也就是说你是先送了李鸿和与宁文奎进了二楼客房休息,你记不记得你将这二人送到了哪个房间?”
“记得,”他点了点头:“小的送李公子进了第五间房,送宁公子进了第六间房。”
“可都是从左边数?”杨清笳问。
范田儿:“对,从左手边数,第五间和第六间。”
“你为什么要扶他们进第五间和第六间?”
“他们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小的没想那么多,从右边楼梯上去,看第五间和第六间房门都开着,应该是刚刚打扫好,便扶着人进了去。”
“你将人安顿好了之后,当时第三间和第四间房中有人么?”
“门上没有牌子,应该是没有的。”
杨清笳道:“也就是说,当天晚上范田儿先将李鸿和与宁文奎分别先扶进了第五间c第六间房内。后来,钱济才将郑阕扶进了第四间房。”
蔡维申急道:“那早晨时候怎么会两人正好相反?”
杨清笳指着地上那个灰桶道:“因为它。”
“因为一个灰桶?”江彬翘起二郎腿,嗤笑道:“你难不成是想说灰桶活了长腿将两个人调换了位置?”
自江猛的案子完结后,杨清笳又陆陆续续接了几个小案子,大多是些侵财纠纷,倒也没费什么力都顺利解决了。
讼师可算不上老牌职业,故而圈子不大。
顺天府突然出了个女状师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当事人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动了同行的敏感神经,但某些人却已经明显按捺不住了。
杨清笳正仔仔细细地看着手里的请帖,今天刚送过来的。
寥寥数语,却是来者不善。
发帖子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叫做刀笔会。
顾名思义,就是一群刀笔之吏构成的组织。
她非常反感这个名字,但在这个时代,讼师们并不觉得他们被叫做刀笔吏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靠着一张嘴,唇齿如刀,常常凭着舌灿莲花的本事颠倒黑白,无中生有。
杨清笳并不认同他们的从业模式,在她看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才是一个讼师应该做的。
然而在这个年代,讼师的确就是有钱有势之人的喉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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