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三月之前,解放军侦察连连长胡广林,曾经带着一支小部队,秘密驻守在中条山深处,一个叫张庄的小山村里,看守一个叫苏少卿的女人。他对这个女人的全部了解,就是知道她是一个国民党军官,并且,还是军统特务。
但是,到了一九四八年三月的那一天,这个叫苏少卿的女人却逃跑了。她用一根根接起来的绳子坠下悬崖,逃得无影无踪。
胡广林带着他的战士们寻迹追踪。他找到她曾经过夜的地方,找到她曾经燃起的一小堆火。他一直追踪到黄河边。他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昨天夜里,似乎有一个女人乘坐羊皮筏过了黄河。他的追踪就此结束。
请看官们重新看一看本书的前三节吧。
回到部队后,失职的胡广林受到最严厉的处分。他被开除党籍,被撤职,被关禁闭。他仅仅保留了军籍。从此,他就是一个兵,永不被任用。
他苦恼得用头撞墙,用尖锐的木棍刺入自己的手掌。他隐约听说,因为他的失职,军队的高层对他十分愤怒。他悔到了极点,也痛到了极点。
他极想挽回一点损失。在战场上,他如黑煞神一般永远冲锋在最前面。他不惧弹雨,挺身站在战壕边,用精准的射击打掉敌人的火力点。在血与火的战斗中,他曾经代理过班长c排长,甚至代理过连长。但是,战斗一结束,他仍然是一个兵。
在团里报到师里,师里报到军里的请功名单上,他永远排在第一个。但最终,他的名字还是会被人划掉。直至全国解放,他仍然是一个兵。团里师里舍不得这个善于打仗的虎将,但他只能是一个兵。
一九五〇年,朝鲜战争爆发。胡广林感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强烈要求上战场。但是,仍然因为从前的原因,他未获准许。
胡广林最后的结果,只能在鸭绿江边的训练营里,训练那些即将上前线的侦察兵。他是所有教官里唯一的士兵,但他又是最严厉的教官。
一九五三年,朝鲜战争结束。胡广林从前的部下,现在的团长,拉着他的手说:“老胡,你的事,团里c师里和军里,都没有办法。你还是退伍吧。”
这时的胡广林已经万念俱灰,大脑和神经都已经有点麻木。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就这样退伍到了南京,进入南京市公安局,在下关分局的拘留所里当了一名管教。一年后,他被任命为监管股股长。有人告诉他,这个职务在军队里,相当于正连级。他听到这个话,只能哑然苦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感觉。
现在,当年逃跑的苏少卿竟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觉冥冥之中的上天,或许要还给他一个公正,让他的今生,终于能有一个明白无误的交待。他心里有一种难以抑止的刀割一般的痛快,也刀割一般的痛!
胡广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立刻给所长写了一个报告,揭发现在被拘留的左少卿,曾经是一个国民党保密局的军官。他的这个报告,立刻受到所长的高度重视。当天,就把这个报告以及有关左少卿的所有登记资料,送到南京市公安局。
第二天,这个报告和所附的资料,被主管局长批转到市局国内处。国内处处长则将这个报告批转到本处的反特科,责成科长张雅兰火速办理。
这一天的上午,张雅兰刚刚从外面开会回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到自己的办公室了。她放下自己的公文包,拿一条毛巾,仔细地擦着桌子和桌子上的台灯。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份检举报告。
张雅兰洗净毛巾,挂在铁丝上,坐下来看这份检举报告。初看这份检举报告时,她还没有太在意。一个将近十年前逃跑的国民党军官,到了今天还有什么意义吗?左少卿?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在她的追捕档案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