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猛然扭头审视顾桐,深深盯一眼,便若有所思转头。
明时的县城往往只有数平方公里,城里一横一竖两条街,每条街长不过三华里。两条街交汇的路口是县衙所在,旁边不远则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
进城门后,男人们约好午后回码头等船的时间就四散,只几个妇人死死跟定周七,走到热闹大街旁的丝麻行。
纻布行大门敞开,木板门扇整齐叠在大门两旁。门外一旁支着摊子,热热闹闹挤着五颜六色鲜亮货品,定睛看,都是碎绸布做的包头花巾c发带之类,也有缠成草虫花样的钗环c各色花样红色或五彩镶草虫的络子。放在张桐来的时代,就是个小商品批发市场的货色,但在此刻,阿桐看烦了不染色的本白衫,连靛蓝长衫已经灯泡般醒目,倒真觉得鲜亮色彩很令人精神一振。
守着摊子的小伙计只扫一眼顾桐模样,就再不管热情围观货品的村妇们,只含笑招呼顾桐道:“秀才要看过端午节的豆娘钗环,还是五毒丝绦?”
顾桐哪里会认真考虑这些东西?加上不放心周七,只匆匆一摆手,急忙随着二姐进店里。
那伙计拱手目送,并不纠缠。
店堂里最醒目是长长的木柜台,铺陈着些彩色绸缎绢匹,也有粗细纻布匹,或蓝或黑。对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顾桐来说,简陋得没眼看;但也颇有几个啧啧看布匹c问价的男女,真开口叫伙计拿货的却寥寥。
在盐油酱行都有用鸡卵c鸭卵换货的,这布行却一律用银钱,不肯其他货物进门,或是怕弄脏了布料。
村妇们哪里敢靠近了看布匹,只远远眼馋着。
顾二姐的担子也不许挑进门,她哀告片刻,伙计发觉顾桐一直站在她身边,又确定箩筐里除了布匹c箬叶,只有几个鸡蛋,总算松口,让她挑进门,放在远离柜台的角落。
就这么耽误一会儿,只见一群人松散地围着柜台看,一白发颤颤的老妇人手里抖着一叠楮纸的印刷品,苦苦哀告:“可怜可怜老岁人,翻嫁妆箱子夹层,发现这些宝钞胡乱当多少钱用,都不敢争。”
伙计看都不看,只不耐烦摆手,恼道:“老人家好不晓事!三十年前这宝钞便没人敢收了,为难我个伙计有甚么用?偌大年纪你也可怜我些,掌柜了见我耽误生意,可了不得。”
围观的人多半神色同情,也有人小声抱怨“我家也压着桑皮纸老宝钞,糊窗纸都嫌不透光,糊墙又太小!”,却没一个上前帮着说好话。
老妇人退到一边呜咽,过许久,终于慢慢走开。
等人走了,店里嘈杂声顿时大起来,人们纷纷抱怨。
历史渣顾桐并不知道“大明宝钞”的发行史,以及剧烈通货膨胀导致纸币崩溃c被所有人抛弃的过程,只是想起初穿越来第一晚就听见,自家借债居然借宝钞,不由集中了注意力,想多听听相关讯息。
他正盘算着,忽听耳边一声惊呼:“张桐?”
张桐猛抬头。
布行的柜台后面,账房先生的位置上,坐了个油光水滑的中年人:五官团团都不起眼,只觉有肉;头戴油亮乌丝帽,穿酱色团暗花璐绸长袍,店堂里头光线暗,也能看出丝质的光泽流转。
在一群普通短衣当中,没染色的本白粗纻布或自家染的黯淡靛蓝灰黑色当中,尤显出一身花色绸缎的富贵气象。
——这位居然开口叫“张桐”!
——虽然内心已经自认是顾桐了,但一听见叫自己原来的名字,怎么可能不敏感?
张桐条件反射的要回头答应,却发现浑身竟不能动,全身的血液冲回心脏,手冰冷汗湿c心脏却怦怦跳得厉害,差不多僵直了。
略微回过神来,张桐发觉,这人的口音并不是他第一瞬间以为的普通话,而更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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