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顾桐发亮的眼神看见药铺,以及卖力吆喝买端午药浴汤的活计,张永继一努嘴:“伙计,送货到东津渡口,去么?”
伙计笑眯眯答应道:“满二十包就送!”
张永继一挥手,从街边房屋阴影里冒出一半老头儿,穿着酱色茧绸袍子,利落地卸下肩上褡裢,掏出几串黄澄澄铜钱来。
顾桐忙道:“若二公子到那边住下要自己慢慢用,多买些也无妨。可别送我——这么贵的过节药料,我家穷,实在当不起。”
五天前,他还吃不起一文钱一只的包子,突然升级洗十文一包的药浴,貌似太暴发?
张永继很臭屁地根本不看他,自顾负手慢悠悠踱步向前,只淡淡道:“大节下路过也是叨扰,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你若不爱用,扔灶台里,烧了。”
药铺伙计见这位小爷决定买,再不肯浪费口水解释不必买这么多,寻常人家都是买一包药就够煮了全家洗端阳浴的,接过那酱色袍子扔来的钱串掂一下,笑纹更深,忙道:“买得多自有折让,这位小哥的钱成色也好,便九文一包罢!”
张永继鼻子里冷哼一声。
多半是张家下人的那位就去同伙计数钱了。
这家伙显然钱多,顾桐也就不纠结人家喜欢买中药煮一包烧一包这种小事,速度跟上,直率道:“老实跟张兄说,我一直有些担心,都说那垂涎我二姐的一个航船人周七有人撑腰,他后台是县里的书办。但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二姐又不是甚么美女,犯不着呐。又不能只觉得周七脑子进水吧?”
张永继嗤一声,道:“那日考棚,同你在一起的就是你家二姐?”
顾桐点头称是。
略一回忆,张永继撇嘴:“搁在南北二京,你家二姐确实容色寻常;若在我张家,最多能上进做些细巧手工,贴身服侍的巧活计就别指望了。不过在这乡里,也算平头正脸。”
发觉话题惨遭歪楼,就向顾桐并不很介意放出威胁“性命之忧”,反而只牵记家人鸡毛蒜皮的小事,张永继暗暗纳罕此人脑回路清奇。但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他那个半老的村妇寡姐:别看他神仙府二公子锦衣玉食,真要出点事,恐怕还没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书生兄弟担忧吧?
两个人闲扯着,已经走过好几个铺面。
上次顾桐来逛时是初一日,已经觉得县城算是繁华的,但今日街面上的每个铺子都在门外街面上架额外的摊子,堆满各类货物。
这天是端午正日子,玉山县下头乡镇都要来赛龙船,同乡同村自然要来帮着喝彩助威,更有妇人小儿随同来逛街,生意的机会比平常日子何止十倍?但此刻人群都还聚集在龙船比赛的河段,两边货物一目了然,他们倒真是逛得格外舒服。
顾桐也挺喜欢这年代的商业文化,伙计们只要你不问价,都不会死气白咧围上来推销,但反应很灵敏。比如路过绒线铺子,门外的摊子上堆叠着五彩缤纷的小玩意儿,如钗环c五彩丝线,以及绒线编的各色花样手串。站铺子前的伙计看见有人注目自家,就笑眯眯地介绍产品:“这个是艾叶虎,买了就现编上彩线,要挑打好的络子也合适,送人最鲜亮不过!”笑嘻嘻举一举手中黑豆大的袖珍玩意,原来他卖力推销的“艾叶虎”,是个碎五彩绸子做的骑老虎小人,上头还粘着鲜绿艾叶。
老虎带头上?顾桐深深感叹大明女性的时尚之心彪悍如钢,眼神犹犹豫豫转向旁边的一团彩色,伙计又笑眯眯介绍:“小相公好眼神!上好湖丝做的小儿骑虎花样,家里妇人戴了这豆娘钗,驱邪又去病,准保一戴全家安!我家都是埠头亲自分来的杭州货,湖丝织染的绸布鲜亮又薄,扎花样的手工又极好!”
原来以为萌萌的五彩小老虎是大明版的卡通玩具,没想到居然又是钗,顾桐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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