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继还犹豫着看水面,顾全忍不住又提醒道:“这风势厉害,雨下不久,应当只一两个时辰,可这雨决计小不了。公子矜贵,若淋湿了发起热来,可怎么好?”
张永继脸色臭臭的,哼道:“茶棚距此不到百五步,等雨下来再跑,何尝来不及?”
张守却不敢放任自家公子狼狈淋雨,赶紧劝道:“这时辰正有航船过来,避雨人一多,只怕挤挤挨挨,便不美了。二公子不妨先到茶棚要壶清茶,捡透风不潲雨的地方坐好,留我在这里张望着船,也不至于错过了贵客,岂不是美?”
张永继嗤一声,总算肯转头,顶着狂风往回走。
本来顾桐也要跟着回去坐下的,但他一直傻盯着下游,已经看见有尖头的航船正缓缓逆流而上,便笑着推顾全:“四哥快去那边,陪公子占个座儿,我随后就来这航船,看,快得真是稀奇!”
偏远山区里的航船比较简陋,连周七那种半遮雨棚都没有,就是光溜溜四敞的一艘尖头船——主要是老天爷给的河道就这么窄,能走的船就是这么大,加上划船的也最多坐十二人,实在讲究不起来。
小船是连夜临时弄来的,本想着不到一个时辰水路,时间又紧,就没有再折腾雨蓬。见雨转眼就来,众人怕极了——微服出宫的皇爷如果淋雨病倒,这些人的脑袋统统保不住。
这时候也顾不得侍卫或內侍职司有别,都齐整整或划桨c或撑篙,死命跟老天爷抢速度,明明是逆流而上,船行却似箭飞窜。
停泊却是精细活计,尤其靠近埠头时,却急不得,太快了会撞上。
被选出来操舟的侍卫在船尾,牢牢把定了舵,便有会水的四人连声喝“让开”,目测船还离岸两步,急忙奋不顾身跳进水里,直接回身挽缆绳拉船,哪怕是早一分靠岸,也是好的。
总算忍到靠埠头,船上众人一拥而下,赶紧让开路。船小易晃,但船舷两边都有人站在水中扶定,倒也不是问题。两位內侍用最快速度,扶定了皇爷,连忙下船来。
这时,风倒是小了些,乌云更像厚厚的棉被,缓缓压下来,天色不但没有亮,反而似乎变暗了。云中隐约有电火花闪动。
岸边塘路上,二十余黑衣骑正竭力飞奔,雪白高头骏马上,面如冠玉的男子一马当先,神采凛凛,脸色却比头顶马上就要落雨的天空还阴沉。
沿河两岸的塘路并不是驿道,莫说没有行人歇脚的长亭c短亭,连勉强能遮挡些雨势的大树都少见。视野内,只有青翠的山峦连绵起伏,水边则是连绵的稻田。幸亏雨还没下来,路面还硬实,能跑出速度来。
劲装结束一骑士靠近引路的陆炳,愤愤道:“甚么高深道人,连天象都不会看!竟敢废话‘早起有霞光是大吉之兆’陆都指,若淋了皇,呃,那位爷,却怎么好?”
陆炳脸色也难看,却更心急水旱两路分头走的——本来溪流颇窄,马队沿岸保护是上策。偏一处塘路失修,误了行程。锦衣卫怎么能离开皇爷?懒得理会手下兄弟抱怨,只咬牙道:“前面快到埠头了,待见到了人,多少雨躲不得?”
正说着,有眼尖的欢呼道:“前面那树下便是埠头,石阶上那弓背扶着人的,不就是黄锦!”
人踩鞍在马背上立起身眺望,陆炳果然望见前方不远是个小埠头,只有两三级石阶。可能最初是为了方便洗衣妇和往来船只,埠头旁种了棵枫杨树,枝繁叶茂直若屋顶,可见实在有些年头。
天色极暗,不过以陆炳的目力,已经远远瞧见嘉靖的背影,正被扶着上台阶,顿时略定下神,加了一鞭,口中喝道:“都快些罢!”
陆炳的话音未落,乌云中有一道耀眼光芒劈过,不久,空中劈下“喀剌剌”一声惊雷,这电闪雷鸣都低得过分,震耳欲聋。
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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