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外拥挤等童生考出场的人群虽然已经少了一半,但依旧熙熙攘攘,比清晨送考人群还要加二热闹些。吆喝粥茶汤水c各色吃食的,也比清早更多些。
柳珽出言嗤笑顾桐道试失败回家上吊时,顾全兄弟正挤在龙门出口外数丈等候,难免气愤填膺。
来当差的方南则远远站着,懒得管眼前是非,只盯紧顾桐,莫让人冲撞了他。
跟清晨相比,还多了顾九与二姐父女翘首期盼——这是顾全趁童生入场后便无事,索性乘船回去一趟午歇,顺便又接了他们过来。
顾九并不在意旁人胡呲争执,只望着汹涌人群中依然显出玉树临风的襕衫,对这个祠堂里朗声宣布是顾九儿子c养老打幡的独子,满脸喜孜孜的牵挂关怀,又不敢当众喊一句“考得怎样”,表情略纠结。
二姐则偷偷瞄一眼柳珽,便侧身垂头,躲在老父身后,心里都是不好说出来的纠结与担忧。
唯有顾全,笑吟吟看着眼前的争执,坚信无论什么争执,自家老弟顾桐都必胜——而顾全的信心,当然来自他亲眼所见。
这个堂弟实在是太牛了,早已超出顾全的想象。
顾全落草就是族长的长子,乡村小族,族长家多锦绣富贵是说不上,到底吃穿用度不愁。
五岁进村中蒙学,捱了无数戒尺后,顾全确定,自己并不是读书那块料,哪怕顾家期盼了几代人的读书种子,也没法勉强。熬到十二岁,背了启蒙三百千千,学会了看黄历族谱c记账册算收成,开始背四书不久,就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回家跟父亲学耕田稼穑。
但顾全有心计,早就琢磨透了:家里拢共二十一亩水稻田c三十多亩各种旱地,在村里是首屈一指,可还有两个弟弟,加上供奉祠堂所需,成年后一分家,不过勉强温饱而已。穷逼的族长有甚么意思?顾全在十五岁就想定了,才不像父亲一样,死死守在每代分家就缩水的田地上,纳粮当差,苦求温饱。
顾陆的人脉总有一些,一咬牙,送顾全去了衢州的棕绷床作坊,并不是从打杂受罪的小徒弟做起,而是直接开始学手艺。倒夜香c挑河水那种多余的罪没有受,熬夜做工c各种辛苦那是半分不会少。
顾全刚刚二十就满手硬茧,师父开始相信他,多给一份钱粮,让他帮着工坊记账。
见到账本,顾全震惊了:区区八个人的工坊,一年买卖的流水,却是好几十两银,除去原料工食,出息的利润,也远远超过整个村庄地里的出产,而且工坊的官府抽分一年只数百文钱,跟没有一样!还不必像种田那样纳税完粮!
当然,皇粮纳税是没有,上下打点的份钱是不能省的,从衙门的书办公吏,到乡镇各色巡检人等,还要每年送礼,求镇上举人老爷照拂。里里外外算下来,刨去代役钱,每年除夕依旧是种粮五倍以上。
年初工坊师傅得了重病,儿子还小,撑不起场面来,只好草草卖掉。顾全回乡再没心思埋头田亩,日夜盘算的,就是怎么起会筹钱,开自己的工坊。
但顾全做过账本的,不会有半分侥幸心理,知晓工坊最难的不是雇人买原料,不是打消泼皮寻事,甚至不是卖货,最难是寻求庇护,能在官府递话,能抵抗公吏的日常敲剥,比如,怎么找到一位肯收年礼的举人老爷。
接到自家堂弟顾桐参加道试的通知,更听说阿桐识得天师府小公子,顾全只觉喜从天降:年节送礼求来的保护伞,能有自家兄弟靠谱吗?管来来来去去,谁个管得到天师府?哪怕考举人需祖坟冒青烟,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的多了去了,起码阿桐离秀才也就一场考试步之遥了!
于是,顾全自考奋勇陪阿桐上三清山,打算就当自己是个长随,买三餐饭c倒洗脚水,奔走出兄弟情分来,只消阿桐考上秀才,大工坊还不稳当,做点小买卖已经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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