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的这个下午,本该闲来看花看云c吟诗刺绣的欧阳珏姑娘,却实在是忙得要命。
最开始是听前院传话过来,柳家那位游手好闲的爷,自己来做客的,却弄了一辆大理矮走马拉的厢车,严严实实上了车帘,坐在车里谈笑风生,居然有脸命门子速速进来禀报,要在正院花厅招待客人进来传话的婆子几乎是当笑话看的。
果然是糊不上墙的两京著名纨绔!但凡有点教养的人都知道,哪能在别人家里招待客人,还颐气指使指定要主人家开正院的?
欧阳珏的教养瞬间翻腾起来,差点笑出声。
幸好她心念一动,突然想起顾桐大清早就跑来拜访,正是要请人帮着了解平江伯陈圭的情况,好解阿父的燃眉之急。莫非于是果断命乳娘去传话,可巧堂兄奉命去广州送信,阿父可能还在玩机械,就让阿父的长随崔胜出面去安排院子,好生招待贵客。
不久顾桐回来,带着一挑红糖,和一个要占用欧阳家免赋役名额的奴才,也就罢了,总算师兄比那空有皮囊的某只灵醒得多,趁空悄悄派人来解释,柳珽请回来的客人乃是一位正二品总兵,病退回乡休养c来梧州抓药的。
欧阳珏所有的纳闷c好笑,一刹那都化为感激,和庆幸。
武官的品级不值钱,正二品总兵的实权和官场气派,都远远不如正三品的两广提督。但这位一定知道陈圭的情况,附带还能让阿父知道两广卫所c总兵和各兵备道的大致情形,起码不会两眼一抹黑啊!
所以顾桐命准备酒宴时,珏大姑娘真心诚意拿出提督府所有珍藏,亲自监督厨下本地和应天府带来的两个厨子,整治了有本土风味c带江南风物的好席面,美味且家常,真懂的人就知道,官场待客宴席的最高规格,从来不是山珍海味,而是这种混合了主客家乡菜的模式,显得很尊重对方,且透出亲热。
阿父也通透,亲自去席上招待贵客了。
欧阳珏一直注意这酒席上的动静,传菜小丫头带回来话,主客尽欢,她常常松一口气,突然想念远在京师的姑母,慈爱的长者对她溺爱无比,却还是坚持教会调皮的阿珏主持中馈的种种窍要,今日用上,总算不至于让阿父和师兄失礼人前。
酒席进行到一半,小丫头飞奔来报,顾桐命人去他住的院子办事。
欧阳珏知道此时绝无小事,赶紧命紧随再报。过不多久,小童气喘吁吁跑来报讯,办事的人直奔顾桐住的竹院,找一同来的丑道士,好像是要拿什么东西。
欧阳珏再不能坐等往返禀报,带着贴身的阿栀,急匆匆就往竹院跑。
截在门口,见李柏已经拿好一个皱巴巴的竹纸小包,施施然正要往外走。见到小脸跑得煞红的小美女,只笑嘻嘻一个稽首,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还是欧阳珏主动问起师兄是要拿什么去宴席上给贵客们瞧,李柏回答的“玉屑糖”三个字,搭配糟糕的竹纸,差点气出欧阳珏的眼泪来。
芝兰玉树种在通衢旁c明珠美玉躺在鸟窝里,还能被人珍视吗?
欧阳珏赶紧寻出理由来:“师兄命人来拜托我,弄个略像样的玩器,好让你送东西把人瞧仔细。”
李柏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呲出一个相当气人的笑,咧咧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改成一本正经点头:“欧阳姑娘说得是,贫道不过是费事多走几步,有何难哉?”
——于是,李柏在酒席上端出玉屑糖时,有了光泽美妙的钧瓷碟子衬托,令大家对欧阳必进师徒的实力,有了强大的信任基础。
一番救急回来,欧阳珏几乎累得要散了架。
酒席散后,姑娘家不好亲自领着人去收拾各色动用器玩,只能让崔胜亲自盯着。欧阳珏也是个心大的,唯一忧虑就是阿父的事情,至于动用碗盘之类,彻底撂开手,也不怎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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