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头,两广总兵c平江伯陈圭只觉得心底沉甸甸的。
而他身边的桂林参将齐敏,这几日几乎都不干别的,只焦灼地瞪着有气无力的风帆——正因接到汇报,齐敏独自在自己座船上时詈天骂地,为行军不能出意外,才随意寻理由把他拘在自己船上。哪怕是脑子里塞满肌肉的武将,身边有上峰在时,总是要理智一点c收敛一些的。
兵船离开广州两天了,逆流而上时风向不利,速度犹如乌龟,船这才刚刚过肇庆。
齐敏又焦灼犯了,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神色阴郁。
本来嘛,别人没及时赶到桂林城,最多就是个“救援不及”的罪过,而他是桂林参将,被征调支援湛江固然没错,大家也都知道诸猺獞战力也就那么回事,前任总兵安远侯柳珣镇守时,常常揍得他们满头包。但谁敢指望卫所和团练的战斗力呢?设若桂林有失,“守土有责”四个字下面沉甸甸的责任,就能砸得齐敏眼冒金星。
陈圭当然知道得力干将的糟心感受,苦笑安慰道:“吾等虽远离,桂林城坚固,广西都司镇守亦无大碍。”
目光呆滞望着岸边,齐敏答道:“下属并不担心桂林城,就算众猺獞睡着了,做梦也不敢想攻得下桂林城。只是想到周遭县城肯定出事,加上兵备道多半会吃亏,嘴快参上一本用毛锥子的官儿口大,我等粗人口小。”
陈圭再不劝这种事情,只道:“吾已命人去前几站预备纤夫,尽量快些赶路。”
他们都清楚,这逆流而上的千里路,再赶,也起码十余天之后才能回桂林。但要是弃船上岸行军,咬牙强行的话,肯定比逆行的船会快一些,粮草沿途州县也会捏着鼻子供应,却带不了诸多兵器,用牙咬吗?
犹豫片刻,陈圭还是挑让人心情好些的话题来闲扯:“军报道是欧阳提督赶过去,当比我等早到。”
齐敏脸色更苦涩:“原本只担忧殷俊不得不去现眼,打败仗我吃挂落;现在又搭进去一位提督,再大败亏输一场,这罪责更吃不消。”
沉吟片刻,陈圭非常有良心地安慰这位左右手:“真到要说话时,这次却不会干吃大头巾的亏两位藩台皆知情,断断不会坐视。”
忙抱拳道谢,齐敏感激涕零。
但他们这两位之中,谁都没有指望带着亲卫进城的欧阳必进能绝地反击,打赢这一仗c从而平定蛮乱。
哪怕欧阳提督权力很大,能节制他们这些武将,能调动两广所有兵马c能命令打开所有甲仗库。但,一书生带兵打仗?笑话。
让他们心中格外焦灼和凄凉的是,真正能打仗的武将,却没有任何制衡力量,阻止笑话上演。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被武将们作为救星之一提及的广东胡松,正在广州城藩司衙门的后院书房中,被国家大义和爱民良知冲突反复交煎心头,绕室彷徨。
收到阳朔城外猺獞互殴c无辜百姓遭殃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这般煎熬,鬓边白发添了好些。
为遏制朝中奸党声势,胡松随时可以自己吃亏。但阳朔城外本就是国家极僻远之地,艰辛求生尚且不易,再平添这等灾殃,也太
读书人的良知,让他夜不能寐。
长叹息一声,胡松匆匆走到书桌边,提笔录自己的旧诗作:“不堪回首望长安枫叶未传秋意老,梅花欲寄陇头难。知君要遂封侯志,佩剑冲星夜夜看。”
对着“封侯”二字,胡松越看神情越凄凉。
胡松之所以这般痛苦,正是因为他很清楚,出事之后,欧阳必进不得不救场,匆匆赶去桂林,而陈圭就算亲自划桨,也肯定会晚上十几天。而欧阳必进绝无可能等那么久,必须提兵征剿,只会徒然消耗钱粮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