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万籁俱寂。
曾家大宅同样安静, 便是守夜的仆人都没忍住睡梦的召唤。微风轻拂,花园树影婆娑,跟宅子其他地方相隔甚远的院子, 仅仅亮着两盏灯火,毫无征兆的, 灯火熄灭, 只余星子淡淡的光辉。
本该从内拴上的院门开了, 木轴转动的吱呀声, 夜色里格外清晰。
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脸精心描绘过,肤色很白,很冷, 带着一丝木然。红丝绦系着白玉扣, 压着长长的碧罗裙, 体态轻盈袅娜, 身披着月白披风,头上扣着兜帽, 帽子上有一圈儿白狐毛,将她的容貌衬得更加出色。
如今正值盛夏, 这身穿着很不合时宜。
不过,眼下并没有人来质疑。
她在院中站定,面向房门, 张口就唱出戏来:莫不是步摇动钗头凤凰?莫不是裙拖得环佩玎珰?这声音死在东墙来自西厢, 其声壮似千军万马赴沙场。其声幽似落花流水过溪塘, 其声高似鹤唳长空星月朗,其声低似儿女喁喁语小窗
这是西厢记中的琴心一折。
屋内哐的一响,有人惊呼:“谁?是谁在唱戏?是谁!”
院外的戏文骤停。
几息的死寂,有轻微的脚步声,随之房门缓缓打开,露出曾太太那张满是病容的脸。曾太太显然是睡梦中被惊醒,身上只穿着中衣,光着脚踩在地上,她抓着门的手在发抖,嘴唇在哆嗦,看见院中人的时候,双目倏然睁大,极度的惊恐,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半晌才喊出一个名字:“莫娘”
莫娘脸上没有表情,她只是抬起手,摘下了头上兜帽。在她的发间,一只牡丹花金簪和一只金蝴蝶十分醒目,夜色也难掩它们的光辉。
“不、你”曾太太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别、别来找我,莫娘,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不怀好意,我这都是他做的孽啊!我知道他对不起你,是他骗了你,可是、可是还有孩子啊,我的女儿,你的儿子,我不能把一切说出去。”
“说出来。”莫娘张口,声音低冷,带着沙哑,似男似女。
受到刺激神情恍惚的曾太太并没有意识到,只顺着她的话念叨:“说出来,我该说出来吗?”
“我、是怎么死的?”莫娘仿佛艰涩般的质问。
“你、你不肯再苟活,你要寻死,还要带着孩子一起死,争执的时候被他”曾太太突然尖利的大喊:“曾贺你这个骗子!骗子!你骗了我,你害苦了我!你这个骗子!骗子!”
“哈哈,你要关着我,你怕我告发你,我偏要说!莫娘是你杀死的,他们都是你杀死的,小安不是我儿子,不是!”
安静的夜里,曾太太突然的发作,惊动了其他人。
她这边的院子之所以安静,却是另有玄机。
莫娘悄无声息的退到院墙边阴影里,再开口说话,声音清朗:“穆公子好计策。”
“多谢你相助。”
这个莫娘乃是叶落秋扮的。
一身穿着打扮是从曾家下人们的口中打听的,长相方向没办法,但靠妆容和衣着,加上借助曾太太的心病,气氛一烘托,真把曾太太给哄住了。哪怕是暂时的,他们的目的也达成了,他们要的就是曾太太开口。
因为此刻藏于院中的不止他们,还有姜捕头儿等人。
曾贺被惊醒,披了衣裳赶过来,一贯儒雅和善的面色变得狰狞:“杜氏,你在发什么疯!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把太太的药取来!”
这院内的下人,实际是被迷/香给迷倒了,分量并不重。
曾贺一通大喝,跟来的仆人进去喊人,那些丫鬟婆子们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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