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容忍自己的衰老，难以容忍那些等着他一点点孱弱下去的，如狼似虎的目光？

    他突然暴怒，下令割去了那个宫女的舌头，将她乱棍打死。

    那一夜圣明殿前的长街上，整夜响着虽微弱却凄厉的叫声。

    这个不幸的可怜宫女，与帝王的辉煌，在同一时刻死去。

    他躺在龙榻上，没有召幸任何一个妃子，仅仅残留的一点敏锐嗅觉告诉他，属于他的那个辉煌时代已经开始离他远去。

    这些急不可耐想要他早点让位的人，就是撕开着辉煌的第一道伤口，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揪出来，然后让他们永远消失在黑暗里，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觊觎帝王的权力，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他召集了所有他所认为对他忠心不二的谋士，策划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一直到最后一刻，他身上那微弱的慈父之心还在缓慢跳动。

    如果方瑾天没有来，或者他可以换一种方式，不必那么赶尽杀绝。

    可是他来了，那么迅速而又急切地，彻底杀死了方逸辰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心软。

    今夜，他只是一个无情的帝王。

    方瑾泽带着沈月仪走到皇上面前，便跪下请罪：“儿臣来迟了，请父皇恕罪。”

    方逸辰无力地摆了摆手：“起来吧。”

    沈月仪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颓然的无力感。

    方瑾泽与沈月仪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等着迎接着最后的结局。

    方逸辰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子，转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雷厉风行，不可一世的最高掌权者。

    可在那无懈可击的伪装背后，确是一个早已风干枯萎的灵魂。

    他平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带上来。”

    沈月仪眸光一闪，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他连方瑾天的名字都不愿意叫了。

    早就侯在门口的侍卫听到传唤，将方瑾天和他的一干亲卫们都带上殿来。

    原先走路都不曾正眼看人的太子，如今沦为了阶下囚。

    人生无常。

    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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