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个火爆性子,一颠屁股跳下了炕,三蹿两蹿,蹿出了东屋门,跑着跳着向北屋叫嚣着:“你有能耐从屋里给我滚出来!你有能耐从屋里给我滚出来!”二妈的话刺得我妈不得不从北屋也“噌”的蹿了出来。此时二妈与我妈吵架的话题已不是到底谁该去找老驴,而是变成究竟谁怕谁,架吵到这个份上,都红了眼,谁也不会怕谁,两个人溅着唾沫星子,你揭我的短儿,我揭你的短儿,越揭越急,像两只斗急了眼的公鸡,你蹦一尺,我恨不能蹦一丈。越蹦越向前,眼看就蹦到一块去了,蹦到一块就会打起来。
三个女人的吵闹声,本早已惊动了街坊四邻,但靳家仨寡妇打架,街坊四邻耳朵已磨出了膙子,对这早已习以为常了,只是在家里或者在门外支楞着耳朵听着,并没动窝儿前来劝解,但是后来两个女人的吵声,越来越大,真是声嘶力竭了,听着恐怕要出事儿了。
街坊四邻有的来看热闹,有的想来劝解,院子里围了一大圈子人,围着的那至近的和心肠子热的力图想把两个女人劝说开,但是尝试了多少次,无法奏效。
两个女人各说各的理儿,越说越急,越凑越近,几乎面对面了,亲族中西院的婶子怕两个女人真的打起来,挤进了两个女人中间,其它的人想借此机会把两个女人拉开。二妈凑到我妈跟前,本想狠狠的打我妈两下子出出她心中的闷气,可是眼瞅着被拉架的你推我搡,弄得两人越来越远,怕是打不着了,打不着我妈,二妈出不了她心中的那口恶气,她看到墙根儿有个粪勺,顺手抄起了那个粪勺,截着两个人朝我妈抡去,我妈一闪身,没有砍着脑袋,砍着了胳膊上臂的“小猪儿 ”血“噌”的一下子蹿了出来,染红了褂子,染红了裤子。
嚷架现在已转化成打架,打架还打出了血,双方看着打出了血,吓住了,谁也再不嚷了。
二妈是个嘴快、眼快、手也快的人,哪次打架,我妈都站不着便宜不是让人揪散了头发,就是被人抓破了脸,每次吃了亏,都是在大家劝说下不了了之。
这次,看自己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她冲出了人群,想找人评评理。
当时村里的土改,已经搞完,区政府临时工作队已从我们家搬走了,我们村没了区政府的办公机构,在我们村成立了乡政府,乡政府在老张家。
妈跑到了乡政府,乡政府的人看到我妈混身是血,吓了一跳,问明情况,让民兵用绳子去绑我二妈。
我妈听说要用绳子去绑我二妈,不知要如何处置,央告乡政府的人说:“你们千万不要用劲绑她!把她弄来吓唬吓唬就行了!”
我二妈被乡政府派去的民兵绑了来,批评了她,教育了她,吓唬了她,向我妈赔了礼,道了欠,乡政府放了她。
我父亲在世时,我这三个妈就总是打,但是那阵儿有父亲震着,她们各方都收敛得多,我父亲不在了,我们家像是一个没了政府的国家,乱了套,她们打架的频率比原来升高得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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