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旺泉和那几个人被从台子上揪下来,又被汽车拉着,一路上都有喊着“打倒打倒”的声音,后面缀着他不知道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这个地方没有认识自己的人,也许是自己还不够“打倒”的资格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车走着走着,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可能是去刑场吧?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他的头脑忽然就涌上了很多人的脸。两个夫人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小凤怎么样了?她都九岁了,自己都很少搂过她抱过她。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
车停了,那几个人被拉下了车。他才看到这是一个很空旷的场地,很远的地方都站着荷枪实弹的军人,在更远的地方,能看到等着看热闹的村民。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猜到了这应该是刑场。
他站在车上,亲眼看到那几个人跪在了地上,每个人后面都站着一名持枪的军人。在听到一声枪响之后,又接着响起几声枪响,那几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他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号子里。他们叫他14号,有人给他接过来一个馍。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就告诉他,这叫“陪杀场”!
“陪杀场”?他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有,有的人陪着陪着,也让枪毙了;有的罪行轻的,陪了几天以后一审判,也就坐牢去了,在这样的选择中,他们都感觉,能让判了坐十几年牢倒是现在最大的奢望了。
14号程旺泉每天都出去“陪杀场”。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最终会怎么样,问那些押解他们和看守的人,都没有人给他说个所以然。他们号子里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出去不再回来,也有新的人被关进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天。当第八天的早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还在脖子上,心里就自嘲,今天不知道是陪呢还是亲自出场?他们在这里待着也熟悉了,尤其是有一个老郭,和他比较聊得来。
老郭是一个离范家川很远的一个村子的,家境比程旺泉好得多。程旺泉说自己老婆也姓郭,三拉两扯地就认了个舅子哥。他偷偷告诉程旺泉,他从进来就没想着活着出去。“你明白吗?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属于旧社会的坏人,这新的上台了,把旧的收拾了也很正常。”程旺泉说他没有干过坏事,老郭就笑了,说想通就明白了,这是咱们托生的人家不好,赶上这个茬口了,我们为先人们享过的福还债呢。
程旺泉也只有苦笑的份,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只能听天由命。他现在也想通了,每天往出拉的时候,他就看着太阳想,这可能是自己能看到的最后一次太阳吧!
这一天破例没有出去。快到中午了,一个干部在门口喊着他的号。他赶紧起来,他们把他带到一间屋子,他只听到一个人在那里念着,是一份判决书。前面和以前一样,对他“罪恶”的一生进行了评价,最后是:判决有期徒刑一十五年!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嘴里说着“感谢政府,感谢政府”。两个战士把他拉了起来,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弦一下子松驰了下来,他坐在押他去劳改农场的车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看着天上的太阳,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是活着好!
范家川的批斗工作打开了局面,形势已经不是林书记所能控制得了的。村子里每天传播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最让人真假难辨的是程旺泉到底怎么处理了。在这一段日子里,程旺泉被枪毙的消息至少传了十次。但每一个假消息都被后面另一条假消息所覆盖,在所有的消息中,程旺泉都被枪毙了,只不过枪毙的时间又往后推迟了几天而已。
范家川村正式分成了四个小队,范老四当了三队的小队长。他得到了乡长的赏识,在范家川,已经有一帮子人都团结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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