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狼嚎说要娶人家。鬼帝赏了他一顿鞭子,而柳树精化形后陡然是个男的,这两件事的双重打击让他从此对同性伙伴讳莫如深。
“你这岁数都能做人家祖宗了,要不要脸?”
这倒是实话。那年白臻五岁,我则不记得自己多少岁,索性同白蕊一道收了他做二弟。
“关你什么事,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我瞪他。同他说话实在太过于筋疲力尽。我索性长叹一声,交代道:“此去人间恰逢妖魔作祟,我确是顺手救下了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那孩子情深义重扯着我的袖子要记这份深恩,我一寻思,待下一次再去人间说不齐他都做别人爷爷了,于是略有些尴尬地给他留了个白玉葫芦,只道他日后神功大成自是有缘能见。”
“……还真够无趣。”看他讷讷,我很欣慰,道:“所以你看,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去一趟人间就能扯一堆花花草草树木鲤鱼。这才是常态。”
“你什么时候在人间有的故人?怎没听你说过?”
他对我历经轮回时候的往事尤为来劲,毕竟三界六道里过了三次长桥而又还存着三世记忆的孤鬼只有区区我一个。然而遗憾的是,大部分的往事都仿佛隔了纱窗的窥探,我尚能记起的仅有吉光片羽的些许部分,另许多部分则多靠着梦境拼凑。
“我们畅谈畅饮,惠风和畅,长醉人间逍遥无边,这种事情,你这小屁孩领略不来。”鬼王城不可纵情饮酒,连万魂归日亦不行。白臻对此颇有微词,而这微词也在他父皇的一顿鞭子下消弭无边。我看他神情讷讷,颇感愉悦。
但其实此处我扯了个谎。此去人间,我早不记得故人形貌,依稀记得他的住所却也成了荒芜农地,连孤坟坟都寻不到一个。
他没有说话,我却听到身后有人唤我。回过头,只见白蕊披着织锦的外袍疏落落、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朝我温柔地笑。她唤我“小歌”,而这个名字,我的闺名,除了母后,再没有人这样唤过我。
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记得月光透过窗棱撒了一地,飘摇如青烟,又像是长河里漂浮的魂火。是了,我想起来。这也是一个梦,一个更为冗长而深沉的梦境。
白臻早已继任鬼帝,再不是当年的吊儿郎当的少年,而我名唤作朝华,是神界湮灭后唯一幸存的皇室遗脉。我跨过三次长桥,历经三世轮回,却在第四次踏上那座浮桥时被鬼帝拦了下来,唤起了往世记忆,成了遗落在鬼蜮不知生,不知死,存下了三世记忆,蔓延不知尽头的孤鬼。
我的父皇恨玷污皇家圣德,我的母后眼睁睁看着我跳下轮回之渊,深渊下尽是熊熊的烈火。而白蕊,这世界上唯一知我闺名的人,早已经长睡多年,其身躯被封在在了西鬼蜮长青山上的冰棺里,魂魄终年不散。
我寄人间,一觉睡去复又一觉醒来。人间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而我却从未改变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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