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语皆是关怀之语,又道,丰城之事复杂,万万小心为上。落款两个字,怀君。他心头一暖,将此纸鹤揉成一团,也正在此时,佛堂的门一开,来了个独腿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一瘸一拐,神色凶狠,满脸褶。临衍愣了一愣,那老者见了他,也一愣,许久后道:“……你是谁?”
“……在下,来此避雨。”临衍忙朝人家一拜,道:“叨扰之处,还望海涵。我待雨一停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老者哼了一声,道:“我也是避雨的,不必对我这般客气。”他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屎与厚厚的灰,自顾自找了个墙角,往墙角之中一缩。佛堂里燃着高烛,烛火通明,灯色柔暖。二人相对,各自无言,气氛实在太过诡异,临衍咳了一声,道:“老先生也是本地人?”
独腿老人横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愿做过多交谈。
临衍自讨没趣,也不在意,便自己找了个墙角一蹲,一夜便这样悄然过去了。
此一夜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忽然长出了翅膀,化作一只飞鸟,翱翔在碧蓝的晴空之下,下头是一望无际的海。海天皆是澄澈与通透之色,他迎着日头,迎着长风,扶摇直上,无所顾忌。
临衍是被一段歌声吵醒的。与他一同避雨的独腿老人不知为何忽然击节而歌,歌曰,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镳镳,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此是一首讽刺军纪涣散之曲,难道这样一个瘸腿老者,竟也曾是个战士?临衍昏昏沉沉,扶着额头,方一睁开眼,只见那老人也恰抬起头盯着他,其眼雪亮,如出鞘的寒剑。
他吓了一跳,忙往墙角一缩。那人看了他半晌,道:“是个好苗子。你可有生辰?”
谁竟能没有生辰?临衍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答道:“有。”然生辰一事,断不好随随便便给人讲,他把那破布毯子裹得更牢实了些,道:“阁下要作甚?”
独腿老人冷笑一声,道:“随口一问,没事。”他又将临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一番的眼光煞是锐利,如淬了毒的刀,一刀一刀将其划开,露出皮肉,露出内脏。临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只觉自己仿佛莫名成了他人的鱼肉。他眯了眯眼,道:“先生可是也认得在下?”
“也?”老人一哼,道:“不认得。”
“那便好,我一路走来似是遇了许多人,他们都认得在下,这令在下感觉甚是心慌。”
独腿老人一听,又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什么豪侠之辈,为何这么多人认得你?”言罢一顿,又道:“也罢,天快亮了,我走了。”他这一番说完临衍才发现,原来此沉沉地夜已被薄透的晨曦破开,天边挂着些许光,此光还未曾晕成血色。
“老先生莫忙走。”临衍忙站起身,朝那人一拜,道:“昨夜我来时见了个小沙弥,后来我睡得昏昏沉沉,这小沙弥也找不见人,敢问先生可有见着?”
“没见着。”那人极不耐烦,临衍死不罢休,又问:“敢问章家前些日里为其二姑娘办了一场丧,先生可晓得?”
“……不晓得。”那人回过头,目光幽冷,阴鸷如井,道:“为何问我这个?”
“在下寻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寻不见,实在着急,万望先生见谅。”他朝那人又一拜,道:“据闻婉仪小姐的丫鬟叫二丫,也一同不见了踪迹,先生可知为何?”
此一问,独腿老者停了下来,冷冷盯着他,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事。”
“如此,那便叨扰。”临衍缩回墙角,走到佛堂门口的老人却又不走了,盯着他,半晌道:“既如此,那我也便问你几个问题。”
“先生请说。”
“丰城里有一个叫做林墨白的画师,专善画花鸟鱼虫,你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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