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万万不曾想到自己同白臻会有挤在臭烘烘的牛车上相顾无言的一天。
今晨早些时候——东方还没泛白,浮星还悬挂在天际的时候——二人提着一盏孤灯,由酆都一路乘奔御风到了并州寻那黑山之玉的玉脉。白臻一落地,大手一挥,道“你我神人之尊,既然来了人间,便也不好得扰乱人家的秩序。那术法修为一物,便也不必用了吧。”
朝华干笑着应允,心下冷笑一声,道,昔年你鬼帝陛下在九重天上房揭瓦的时候怎地没有这般觉悟?
二人遂扮作了普通农者模样,朝华欠兮兮拌了个男装,只见她短衫短裤,一双破草鞋,头发束起来有模有样,末了还给自己脸上兢兢业业地涂了两道黄泥灰。白臻见之嘴角一抽,她大手一扬,道“也给陛下来点?”白臻捂着自己的鬼帝天颜,身子往后一仰,险些跌到身后的一蓬枯草之中。
并州地处关中,关中多黄土矮植,一草一木被这旱魃一摧折,河流化为浅滩,土地寸寸龟裂。待河床上嶙峋的石头终于露出头的时候,关中百姓终于奋起而围了官府,将知府一家堵在府衙之中三日不得出。此乃后话。
二人来此恰撞了个艳阳天。日头火辣辣挂在天上,燥热与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朝华捂着鼻子咳了两声,白臻皱了皱眉,所谓天灾,路断人稀,当真令人喟叹。朝华在干裂的田埂上一步一拖地走,白臻盯了她半晌,心头好奇,道“你为何这般瘸着腿走路?”
朝华回过头白了他一眼,道“从现在起你得称我为大哥。大哥腿不好,一路从小坝村来邢台县讨饭,小弟你得好好跟着大哥混,莫让那路上的流民悍匪把你掳去做了长工。”
“……”
白臻目瞪口呆,不知该赞一句入戏颇深或损一句她乌鸦铁嘴。总之二人在田埂上行不多时,当真路遇一伙劫匪,劫匪看两个汉子黝黑精壮不似本地之人,大手一挥,不由分说将二人往那牛车上一拖,堂堂鬼蜮之主与堂堂九重天皇脉之尊便这般被一伙人强行绑在了臭烘烘的牛车上。
白臻宁死不愿动用神力,朝华没有神力,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相互嫌弃,技出无奈之下,白臻一咳,道“其实情况也没那么遭。我看这车也是往西边去,我们出了邢台县的地界再伺机而动,再不济,无溟也会在玉脉处接应我们。”
——到底要不济到一个什么程度才叫“再不济”?朝华瞪了他片刻,长叹一声,拐了拐她身边那高壮而老实的汉子,道“兄台哪里人?这是我小弟,他年轻时爬树掏鸟摔了脑子,你可千万别如他一般。”她冲白臻流氓兮兮地抬了抬下巴,那高壮汉子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白臻,一脸莫名,低骂了一句“有病”。
“……”
由是,“不济而又有病”的九重天皇脉与鬼蜮之主便只得随着那摇摇晃晃脏兮兮而臭烘烘的牛车,挤在一群被强掳作劳力的百八十天没洗澡的汉子中间,一颠一颠投奔着不知哪个山头的绿林好汉而去。
朝华双手被束,浑身不适,扭了半天,眼看这破牛车四下透风,车头两个劫匪一者脸上一道疤,一者背着个长棍,二人都不是甚好惹之角色,索性欠兮兮挪到白臻身边,悄声道“小弟,肉身借我靠一靠。”言罢,不等他出声呵斥,朝华竟当真头一歪,整个人滚到了他的肩膀上。
若她尚是那明艳妩媚的女子,白臻还能觉出些许心跳声。奈何朝华这张脸实在被她糟蹋得惨不忍睹,不仅惨不忍睹,她那专程幻出来的胡渣还蹭在白臻的衣领上左右摩挲,白臻僵着脖子,鸡皮一抖,一肘拐向她的肋骨“老实点,别乱动。”
“给我老实点!后面的都在吵吵什么!”脸上有一道疤的绿林好汉回过头,大喝一声,将车上众汉子都吓了一跳。
异变也就发生在他这一嗓子话音刚落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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