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业存没拿过沾血的刀这种东西,如今拿在手上,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用个甚么方式将刀拿在手上才好。
他手上不是没有人命,也不是没沾过血,只是这样三刀六个洞的解决方式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罢了。
他终究是个读书人。
金业存蹲在地上,和章少庞平视,就那样看了他许久,忽道“过去快二十年了。”
章少庞瘫坐在地上握着自己脱臼的手腕,他不会处理,只能捧着紧一口慢一口地倒气。真真是疼死人了。他脸色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业存又道“你还是那副样子,你点儿都没变。”他脸上露出些轻蔑的神色来,“相貌不变是好事。只是你这么些年来,连点长进都没有,那可真是……”
“可喜可贺。”金业存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来。帐中有些暗,一丝儿阳光就从缝隙中漏了进来,斜斜打在金业存的脸上。他那一张脸暗沉沉的脸被光打亮了一半,半暗半明间,散发出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章少庞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小杂种。”
金业存神色不变,笑道“你果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连说的话都还是那般。”他轻声问道,“这种无力的感觉如何,舒服吗?”
“是不是像不会游泳的孩子淹在水里,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路过的人看了你一眼,半分反应也无。舒服吗?”金业存问道。
“呸!”章少庞心中慌得要命,却依旧口下不留德,“就你这么个腌臜玩意儿,元娘那傻婆娘还念了你那么些年。”
“奸夫。”章少庞骂道。
金业存神色陡然一凛,方才隐匿在皮囊下面的疯狂和狂喜全都从里头剥了出来,敛了欢喜,只剩下疯狂和恨意。扑簌簌落了一地的画皮,剥出里面的恶鬼来,一颗漆黑如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人头晕目眩。划在脸上的那道光偏斜了,整个人都沐浴在阴影里,终于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恶鬼。
他那话一出来,就像是血液里泡了多年的恨意,声音腐朽得剌人耳朵,生疼生疼“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元娘。”
章少庞哼了两声“那小贱蹄子镇日里想着你,还留着你提过诗的帕子,不是贱人是甚么?”
金业存将刀从刀鞘里拔出来了“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把她活活打死了?”他瞪着章少庞,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章少庞不知死活地冷哼道“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金业存鬼迷了心窍一般,竟要去答他这个话“我和元娘发乎情止乎礼,清清白白,甚么都没做过。”
章少庞啧啧两声,笑道“那又如何,在我家,还想着别人,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个玩意儿。”
金业存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了,大喝道“你说谁是玩意儿?”
“胡元娘。”章少庞知晓自己落到昭军手里,还交在金业存手上,那就是必死无疑,不由得心一横——横竖不过一个死,那不如好好羞辱他一番。
“胡元娘是个玩意儿。你听清了吗?”章少庞大声嚷道。
金业存猛然间暴跳如雷,抽刀就去劈章少庞。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章少庞武功再不济,也要强过他去。章少庞空手接住了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手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猩红猩红。
这颜色也在金业存眼中浮现了。
章少庞笑道“死又怎么样,我能看你在这世上活着,无依无靠,没有希望没有盼头,痛苦一辈子。这多好,还不如死了痛快!”
金业存被他擒住了刀,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他冷笑道“你还是有长进的,更令人恶心了。”
他使了老大的劲,猛然一抽,将刀从章少庞手里抽出来,几乎将他的手掌对半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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