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气——
保持深呼吸——
唐继军啊唐继军,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地位,你辗转反侧的权利,还有你寤寐思服的国家责任。
这一天,我等的太久太久了!
现场,若是有块天花板落下来,都会砸中一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省厅级干部。但在华国的政治中心帝都,新国家战略资源委员会的办公大楼里,只是帮助组织更顺利运转的普通螺丝钉。
有存在的必要,但绝不是不可替换。
空调机嗡嗡运转,不停将室内的浑浊空气运输出去,再抽进来新鲜的冷冽凉气。官员们分区域或坐或站,风吹到裸露的后颈上,泛起大片的鸡皮疙瘩。
发汗的手心,捏不住光滑的手机外壳。
滴!
不知是谁的手机响起,随后骤然消失。片刻的刺耳惊声,没能在这安静得呼吸都能听见的会议室里,引起多少关注。
秘书偷偷给唐继军递来手帕。“唐书记,代号骨头虽是给回了信,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距离正式会谈估计还得等一会,我看您脖子出汗,是身体不舒服吗……”
唐继军摇头,他接过手帕,手指触碰到手帕的柔软质地,忽的梦回几十年前。
那是一个危险又动荡的年代,是一个红色染遍半边天的年代,是一个用理想编制梦境、却在现实中扭曲成梦魇的年代。
那年,唐继军17岁。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张家寨村大队高高的土台子上,四面八方都是旗帜、横幅和标语,人们舍不得冲台上的人扔鸡蛋,弯腰抓起一捧土旮沓,随手一扬。
鹅蛋大的棱角石头砸在唐继军脑门,血一下子就铺了下来,淌过眼球,台下令他愤怒又恐惧的景象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脖颈上的牌匾犹若千斤重,铁丝好像是要满怀恨意地把他脖子给切下来,再扔到地上你,沾上土滚圆了给小孩子当球使唤。
唐继军宁愿当被人踢来踢去的球,也不想再站在这台上哪怕一秒钟。
“我是叛徒。”
“我是坏人。”
“我……有罪!”
他听着军人出身的父亲,一边用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抽打自己蜡黄的脸,哪里还有当年战场上另敌人胆颤的雄姿英发?
分明是一个落魄的糟老头子,
这也是他记忆中,见到父亲唯一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面。
他念想里父亲,为人讲究黑白分明,只要自己是对的,哪怕是闸刀面前,也要咬紧牙关嘶吼出真理的模样!
唐继军也跟着哭,但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父亲支离破碎、在地上都再也捡不起的尊严。
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17岁,他还没享受到人生的快乐,便提前领略了活着的痛楚,让他对今后漫长的岁月充满恐惧,他不敢想象,比这还糟糕的日子究竟会是怎样可怖。
虽然猜不到。
但17岁的唐继军坚信,那肯定会更糟糕,一定会更加糟糕!
他突然想到了村子里那位姓刘的寡妇。刘寡妇以前是医院的护士,还教过他一些罗马文。他又听说正是因为这几句罗马文,刘寡妇被大家逼得跳了井,直到现在还没人把她捞上来。
理由是“罪该沉底”。
如果我也能像刘寡妇那样,一个人静静的永远呆在一个地方,就不会再这样难过了吧?
土台子上。
唐继军忽然对着父母亲和他的姐姐、弟弟,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没人意识到唐继军内心骤然突发的觉悟,只以为是他发疯了。
也没人知道他已经选好了自己中意的井。
日头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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