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兴道:“那我姨母、张达叔父他们给你的钱,你不一样也是给了我吗?我请你帮我收着,不行吗?”他们之间早已不分彼此,不管是财物还是背后的情感,都是可以分享的。
润玉吃力地抱着匣子:“那这钱我会拿来给你买座宅子,你不能拒绝。”
今天要去的庄子在城南边,是张家在建康最早的一处田庄,亦是规模最大的一处,占地有一千亩。
在张大雍为晋室一品官时期,此处是他的职田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但随着荆江淮扬四州被划入所谓的“凉国”,张大雍不仅可以抽取四州的税收,还在建康、广陵、三吴获得大量田庄以供私人开销。
此处田庄的最特殊之处,在于安置了张家的旧部曲。早先田地都是交给他们莱耕种的,但他们都是伤残的职业武士,一缺乏技术,二也没有动力。后来郗道茂实行改革,招青壮来耕种良田,留了些薄田给他们种些口粮,还给了他们一些补贴。
因此,润玉来此的一项重要任务,便是安抚他们的情绪。
张家供养了他们这多年,可谓是仁至义尽,他们亦深感其恩德。其实他们也知道如从前那般混着是不对的,不然郗道茂的改革推行将近两年,要闹早就闹了。
他们同样深感危机,但凡还有点影响力的,都想法子把子弟送进了新军,比如张威和那些黑衣卫士。没有子弟或不成器的,但凡自己还能骑得上马,拿得动枪的,都去僮县帮张继兴训练铁骑去了。有一些,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所以张继兴能陪着润玉来,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是在表明一种立场和态度,即张家并没有忘记他们,这无疑大大降低了润玉的工作难度。
张继兴此前还真没有来过田庄——那时候他混账得很,一有空闲就在街面上和所谓的游侠豪杰们厮混,从来不关心家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千亩里有近八百亩是上好的水田,去年只不过稍加整治,便创下了亩产七石的佳绩。郗道茂还令人把亩产高的田地里出的稻米留下一部分作为种子,今年润玉再一统计,平均亩产已经达到了十石,这是一个峰值,以后很难超过了。
张继兴觉得茂姨这法子很好,虽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一处田地的亩产高于旁边的田地,但总归来说,它所栽种的种子还是不错的。一年一年下来总能筛选出优良的稻种,他觉得此法应该收录进农业部的《劝农篇》里。
佃户这边的账目清点完了,四千余石粮食也已存进了库房,便只剩下旧部们的二百亩了。润玉休息了没多久,就有人用板车装着稻谷前来交租了。
按照张大雍和郗道茂的意思,他们夫妻俩每年都会给他们一笔钱作为补贴,而这二百亩就是留给他们种些口粮的,本不用交租,甚至直接划给他们都可以的。但是这些旧部曲觉得,若是真这样的话,和张家数十年的恩义只怕就此了断了,略微一合计,决定每亩地抽三成收成继续,给张家交租。
过来的正是张威,他穿着一身农家常见的粗布衣服,见到张继兴简直是惊讶至极:“主公竟然也在此处!拜见主公!”说完便要行礼。张继兴一手扶住他的手臂:“唉?我如今也在休假,你我之间便是朋友和伙伴的关系,不要行礼!”
他看着张威的打扮,忍不住打趣道:“如今也是当都头的人了,挣了钱就没有想过给家里盖座新屋子,再多置办一些田地吗?”
张威是真的很老实:“去年还只是伍长和什长,还真没存下什么。今年年初一直到九月都是队正,领了四十五石的俸禄,再加上主公的赏赐,约莫也攒了百来贯——我爹说了,我今年也二十五六,这钱他让我攒着娶妇。”
张继兴笑笑,看看板车上的稻谷:“庄上还有多少户像你这样的人家?你家种了多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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