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民结核病复发,不得不再一次病休,这一次比上次还要严重,他咳得很厉害,自己也不敢再碰纸烟了。人一生病大概就更容易思乡吧,从医院回来安怡民执意要搬回老家去住,这一次他的态度决绝而果断,像个坏脾气的孩子,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就跟宜荷闹脾气。宜荷说咱们一回去我的工作也没了,你又得养病,这一家人可怎么生活?安怡民说工作哪里都能找得到,可人要死在这外乡呢?他是宁肯饿死也不要在这异乡病死!宜荷听了心里一惊说你胡扯什么?但她最终还是顺从了丈夫,她那时没有考虑到自己日后的生活,只想着让安怡民心情好些病就会好得更快。可她是那么一个要强的人,现在让她放弃工作回归家庭她的心里怎么会甘心怎么会不难过呢?现在为了丈夫她只能把这些都放下了,家乡的环境也许更适宜养病。
他们一家人回到了安怡民家那所阔别多年的小院子里,这还是宜荷第一次回来。这座小院七拐八拐地嵌在一个胡同的最里面,穿过让人闭气的走道进入院子里眼前才豁然开朗。院子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各有两间偏房。原来安怡民的父亲在世时还有一个哥哥,两家合居一院,各拥有一间半正房和两间偏房。可就在他们举家离开后那位大伯就把院子里所有的房子都占了。现在这位大伯已然离世,院子的主人是大伯的儿子,也就是安怡民的表哥。
安怡民突然归来让他的表哥表嫂很是吃惊,他们也不敢不承认这院子里有安怡民的房子,却找各种理由只给他们腾出了一间东房。安怡民一来身体不好,二来刚刚回来不想伤了和气,就先搬进去安顿下来。这期间宜荷找了一份零工以贴补家用。安怡民自回来后精神果然比在外时好多了,家乡小院萦绕的父辈气息让他安宁,人在虚弱的时候是多么需要一个精神依托啊!
从太原转学回来三个孩子也进入了一所新的学校。新学校既没有校园也没有操场,从外看起来其貌不扬,然而荟玉就是喜欢它。准确地说新学校是一所老式的四合院,正房里至今还住着人,挂着厚厚的竹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可以对外界洞若观火。东厢房是高年级的教室,西厢房是中年级的,单单留了一年级的学生在正房的窑顶上上课,需要通过一段逼仄的楼梯。那窑顶的教室倒是宽宽大大,只是一出教室就是矮墙,连个课间活动的地方也没有,孩子们又不敢侵占高年级的地盘,于是就在那曲径通幽的石楼梯上排开阵势。遇上天气好时,老师还会把孩子们从教室里拉出来撒在石楼梯上背课文。直到二十世纪初这所宅子才功成身退被作为重点文物保护起来,学校也从这里迁了出去。现在还是回过头来谈谈荟玉喜欢这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因为这里的老师对她好。这里的老师是那样温和,自她插班进来从没有挨过打更不要说骂。不仅如此班主任老师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她,说她普通话讲得好,课文背得熟,她在新学校里过得开心极了,每天都高高兴兴地上学开开心心地放学,当然弟弟承儒也不需要她代为喊到了。甚至连放学之后的挖野菜也充满了乐趣。放了学她将弟弟送回家便与桂玉一起去地里挖野菜或是砍茬子,找累了她们便把马齿苋做成吊坠挂在耳朵上,或者把狗尾巴草巧妙地编织成一只兔子(有时有几分形似,有时只可意会)挂在胸前。
除此之外他们还能从生活中的许多事物身上发掘出“乐趣”来。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成为孩子的“玩具”,比如针线活儿,再或者是一篮鸡蛋……
大约是受了母亲的影响荟玉迷上了针线活儿,每次母亲忙活时她就猫在一边看,这时母亲就会给她念叨:背心的接头要平,这样穿着才不咯肉,要是太长了不仅会咯肉还容易攒虱子。母亲这样说时她的眼前就浮现出隔壁大娘家的两个女儿,她亲眼见到她们粗大的辫子里成群的虱子行色匆匆,又顺着辫梢往下爬,最后竟爬进领口里去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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