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屋子里两个里间的地下和炕上全都挤满了人,只有门道稍微松宽些,还勉强能够走动。安怡民和宜荷分工明确,安怡民负责接待,宜荷负责掌厨。安怡民自回单位复职后这还是第一次请假,前几天他一刻不闲地给女儿赶制了一张大床,到今天才闲下来招呼亲朋。亲戚中除了宜戎、宜雨,安怡民的姐姐以及表嫂一家也都来了,此外荟玉的同事也来了不少,她们一来就将两毛或三毛的礼金塞给荟玉,然后炒着问新娘要糖吃。舅舅姑姑这边都是上了五块的礼金,其余的亲戚三块两块不等。宜雨除了礼金又带回来不少吃的喝的,他在门道里一边帮着妹妹装盘一边不时恰到好处地给妹妹喂上一口。过了一会儿时雪柳也从里间出来了,她要帮着小姑子做菜却被宜荷一气儿撵了回去。
街坊邻居都是见热闹就钻的人,在院子里不行,这时也都渗透到屋子里来了,不过他们是流水的兵,时而进时而出,犹如列车到达站点一般,给婚礼增添了不少气氛。疯子从不与穷人说话,看到这种场面忿忿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却还要自己找事不时把鼻子贴在窗户上咒骂一句。
午饭后新郎就用他那辆破车子载着新娘准备回村里了。临出发时桔玉拉着姐姐的手小声说她也想去,因为上一次她在那里品尝过的酒枣让她一直念念不忘。不想此话被安怡民听到了,被父亲瞪了一眼她赶忙放开姐姐逃走了。
一路上,破车子载着一对新人“咔嗒咔嗒”响个不停,这声音与车把上系的红绸极不协调,但在一对新人看来也不失为一种情调,栗罗平戏谑称这是车子在为他们演奏——“咔嗒”婚礼进行曲,荟玉听了咯咯直笑,乌黑的发辫随着笑声在胸前微微颤动,那发梢的红绳与她的红夹袄相映成辉,使她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忽然天空隐隐地筛下一些银线样的雨来,栗罗平这才想起忘了带草帽,早晨起来天就有些阴沉沉的,大人嘱咐过,急着出门就给忘了。幸好是小雨,可经不住时间长,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两人身上的衣服已变得半湿不干,一阵凉意袭来,荟玉将身子向丈夫更紧地靠了靠,仿佛那里有屋檐。
路两边的田地长得一模一样,她看着那些光秃秃的田地,禁不住问道:快过桥了吗?栗罗平说还早呢。路的前方的确有一长一短两座桥,长桥名符其实,短桥则名存实亡。荟玉所指的是长桥,一路上只有这座桥让人眼前一亮,不过要到这座长桥还需要些工夫。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长桥上,这时雨下的小了些,变成了毛毛细雨。荟玉从桥上看下去,桥下河道很宽,从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蛙鸣声,第一次来这里时栗罗平就给她讲起了儿时常来这里游泳的故事,她知道那时水比现在大多了,现在这里只能算是一片浅滩,即便这样里面仍孕育着无数的小生命。越到桥中央蛙叫得越起劲儿,好像是知道桥面有人通过,有意展示自己的歌喉似的,也可能是人类扰乱了它们的寂静,向人类发出了郑重抗议。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哇鸣都让她想起前苏联田德里亚科夫的那部小说《月蚀》,当然因为是借的,那本书她并没有读完。他们就这样听着吵吵嚷嚷的蛙鸣声过了桥。这座桥在当时已有些年代,几十年后桥面的石板出现断裂,经过大修复才恢复了交通,但桥下却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河道干涸,蛙鸣消失,只空留下一座发呆的水塔。
过了长桥到短桥还有一刻钟的路程。短桥那时已只剩下护栏,中间被陆地取代,好像桥面被掩埋在了公路底下似的。栗罗平回头对荟玉说:过了短桥离家就不远了。
雨一直似有似无地下着。他们拐进了一条泥泞地乡间小路,车轮在泥水中曲线行驶,屡次化险为夷。荟玉索性下来,两人并肩走着。马上要进村了,前面已能看见黑压压的一堆人,看起来他们在村口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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