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严鄂摇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隐瞒。“我接到的是密函,下达的命令是三不。”
“三不?”
“不得审问、不得缉拿、就地处决不留活口。”严鄂听到秦无衣骨节脆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和我去的人想必都接到同样的密函,所有人被要求蒙面,根本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以手臂红绸为记号,没,没有的一律屠戮。”
秦无衣冷声问:“随同我前去一共三十四骑,他,他们后来怎样?”
“那些人虽力战不退,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团团围困逼至墙角,全,全被弓箭手乱箭射杀,为防止有人侥幸生还,所有人被砍下头颅,尸体堆积在一起焚烧。”严鄂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至今还心有余悸,“最后清点,除,除了你之外,被烧焦的尸首正好三十四具。”
咔嚓!
秦无衣捏碎手中木豹,严鄂在他眼神中又看到了四溢的杀气,远比五年前还有暴戾。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秦无衣握刀的手一直在抖,刀锋在严鄂脖子上刻下一道道血印,颤抖的声音响起:“你,你手上有没有沾他们的血。”
“没有。”严鄂不是在辩解,他很清楚自己这条多活了五年的命,现在会被眼前这人收走。“我在你面前露了相,然后就被其他人带走。”
“当西市署令丞前,你是做什么的?”
“寿州陪戎副尉。”严鄂直言不讳,“事后我被遣回寿州,不日就接到封官文书,我辞官不受,就是担心祸事临门,所以托人进了西市署。”
“你是府兵,就是说其他人也多半与你一样,是从各道州抽调的府兵精锐,能让你听命的只有军令。”秦无衣若有所思喃喃道,“向你下令的是军中将帅。”
“我收到的确是军令,但并不知道何人下达。”
“不知道就找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给你一月时间,谁给你传的令你就找谁,一层一层往上查,直到找出秘密调派你是谁下的令。”
“让我查……”严鄂一愣,“你,你不杀我?”
秦无衣丢掉手中的锈刀:“我要找的是幕后主使,杀你一个走卒又有何用。”
严鄂瘫软在地上,看着走到门口的秦无衣:“你就不怕我通风报信?”
秦无衣停下脚步,在门口站立了片刻,转身时面色冷漠。
“不怕,因为比起我,还有更让你害怕的人。”
“谁?”
“你妻儿。”
……
“拿刀的人最怕有了羁绊和牵挂,这两样东西会在不知不觉中消磨你的意志和胆识,最后将你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直至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再也提不起刀,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这份远离血腥和死亡的安逸,一旦被剥夺,你才会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去,那种绝望和痛苦会深入骨髓,你的余生将在无休止的煎熬中渡过。”
秦无衣说这些话时没有戾气,平静而深沉,像是说给严鄂也像说给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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