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谦送玖儿到家的时候,村头村尾都已经纷纷升起了炊烟。夕阳懒懒地斜靠在远山边上,随意撒布了漫天娇羞的烟霞。
黄氏自打别院回来后,时而蹙眉时而思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五郎这时辰才青紫着脸送玖儿回家,也未有多唠叨问候,只将闺女安置到房中自个儿玩去,便默默地洗手作羹汤。
当简素的饭菜搁摆上木桌,院子外传来陋实木门一开一合的吱呀声,卢玖儿趴坐在木床上望向厅外,只见一个单薄的人影背着光踏进门来。而黄氏,则欣喜地迎了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她言笑晏晏地接过他手上拎着的物什,转过头往内室唤道,“囡儿,你阿爹他回来了——”
阿爹……她的,父亲?
卢玖儿一眨不眨地仰着头,迎视着大步跨进来的男人。他也惊奇地低头看着她,没忍住转头问黄氏:“怎么还这么小?”
黄氏抿嘴一笑。“傻了你,这不才十个月大。”
卢永洪风尘仆仆的脸面神情复杂,伸手想摸摸孩子,却半途又缩了回来,感概道:“这一离开,转眼快半个年头了。她……会走路了吗?”
“才学会爬没多久。但最近她自己摸着东西学站学走,估莫再过几个月也就会了。”黄氏满足地抱起闺女,“大洪,你抱抱她?”
卢永洪退离了半步。“我赶了几天路,随手都能抖下几两尘灰。还是先吃饭吧。”
傍晚的天色暗了下来,屋内干脆提前点起了灯,照得四壁亮亮堂堂的。卢永洪习惯性地匆匆扒了几口饭菜,黄氏将鱼干夹到他碗里,劝了句:“慢点吃。”便放箸换了勺子,耐心地一口口喂着臂弯内的囡儿吃米糊。
“她戒奶了?”卢永洪似是随口问及,未待她答,又道,“今儿个在别院里,你是怎么回总管的?”
黄氏本就想提起此事,见他起了头,便再也忍不住问:“大洪,是不是城里大宅在找奶娘?虽然总管在大伙面前没明说,但估摸话里有这般意思。临散前,曹家的男人还急匆匆地赶来,跟总管借一步说话,好像还递了什么东西过去……大洪你说,我们是不是也给上面送些银子……”
“够了,你别乱掺和。”卢永洪蹙起眉头。
“我……我怎么乱掺和了?”黄氏一怔,些微恼了,“倒是你,这事怎么没先传消息回来,要是早早地去打点,把握也就更大了些。”
“妇道人家懂什么。”卢永洪不耐烦了起来,声音不由得大了。
“我怎么不懂了?”黄氏将勺匙往桌上一扔,“你不在家的日子,都是我独个儿顾着!家务活,农务活,还有顾看着玖儿,每天忙里忙外像个陀螺,可手上攥的银钱还是怎么也没见添!现在好了,主宅里的少爷小姐要找奶娘养着,先不说月例领的比现在高多少,只要能靠到主子的边上,能得的好就比现在好个十倍百倍!”
卢永洪听得恼火,一把将碗筷使劲地往桌上磕放,弄出老大的声响唬了怀里的玖儿一跳。他不意间瞥见囡儿睁着黑瞳愣愣地瞧自己,胸口里腾起的躁意又硬生生地消了不少。
卢永洪叹了口气,伸手将玖儿揽过来,亲自勺了米糊喂她。
黄氏刚才也被他敲得心头格噔了一下,转眼间见着如此,也委屈地低了声气:“我也不过想着,若能到主宅里做事,咱家人也就能处在一块,不用一年也见不着次几面……难道这也错了吗?”
“主宅里人事都复杂得很,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但你只要记着,到了主子的面前侍候,低头的时候比抬头时候多,还不若在别庄里干活来得自在。”玖儿脸上沾了饭糊,卢永洪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抹掉了。
黄氏低下眉眼,含糊道:“只要是银钱多了,就是不自在也值得的。”
卢永洪一听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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