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裹头巾的女人挎着个篮子,跪到纪逐鸢旁边,喋喋不休地念叨:“郎君归来,郎君归来,诸天神佛庇佑,保佑我郎君平安归来。”她舔了舔嘴皮,慌张地向城隍老爷看一眼。
沈书不看她,耳朵却听得分明,女人在祝祷元军得胜,夫君平安回来。
“娘!”瘦骨嶙峋一小二冲扑过来,妇人连忙拉住他,让他也拜一拜,教他说了一套话,求神保佑他爹能够回家过年。
从城隍庙出来,沈书就没那么开心了。
“饿不饿?”纪逐鸢问。
“撑得很,今天都不想吃饭。”沈书强打起精神,纪逐鸢自然而然地摸他的手冷不冷,把沈书凉凉的手握在掌中,“到点你就饿了。”
“饿了再吃。”沈书让纪逐鸢牵着,在城隍庙外的老街几度险些被人潮冲散,走到人少的地方,沈书站在一户紧闭的门外,往后看显得高大的庙门,朝纪逐鸢说:“不管什么时候,这里从来不冷清。”
“世人皆有所求。”纪逐鸢勾着沈书的小指头晃了晃,“我们也来这里了。”
沈书一笑:“哥你许的什么愿?”
纪逐鸢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求平安了吧?”沈书狡黠地眨眼,扒在纪逐鸢肩头问。
“嗯。”纪逐鸢往前走,沈书趴在他的肩上不肯下来,像个猴子似的被拖着走。纪逐鸢怕他跟不上,特意走得很慢。
“求富贵了吗?”沈书又问。
“富贵是要自己挣的,没有求。”纪逐鸢爽快地答,“吃蒸羊肉卷吗?”
“现在不吃,我撑得不行,你要吃吗?”于是两人买了小食,各自提在手上,晃悠着到处找地方好坐着吃,足在街上绕来绕去,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两座石刻像,对着石桌坐,另两边各有石墩一个。
纪逐鸢吃东西,沈书便趴在石桌上看他吃,纪逐鸢吃一个,随手喂他一个,喂到第三个时,沈书不吃了,响亮地打了个嗝儿。
感觉一进滁州,人家城里许多贫苦人家米都吃不上,住在朱文正府里没挨过饿便算了,上街又吃得打嗝,沈书不觉有些愧疚。再逛时,见到乞讨的人,沈书便都往他们的破碗里舍几枚铜钱。
“过几天带你去琅琊宝刹看菩萨,再去清流关赏雪,还想去哪?”纪逐鸢的手掌温暖,牵着沈书慢慢在街上走,通街都没什么人,买吃的也少,多半铺面不开,乞儿很多,纪逐鸢怕沈书把钱袋弄丢,把钱全揣在自己身上。
一群十数个小孩你追我赶地跑过来,纪逐鸢一臂把沈书揽过来,等那群乞儿过去,两人才从街边下来。
纪逐鸢灰头土脸地又问了沈书一遍。
“菩萨就算了,藏书可以翻一翻。”沈书爹重病时,他和他娘没少拜菩萨,后来他娘病,他也拜菩萨,可见菩萨不管用,是以现在无甚兴趣。
“清流关前一尺雪,鸟飞不渡人行绝。”接着沈书又说,“但这里也不常下那样的大雪,改天下雪就去清流关,这次我一定记得带手炉。”
纪逐鸢心说:不带才好。他嗯了一声,换了一边去牵沈书的右手,他一次只能牵住沈书一只手,另一只手现在摸上去又冰冷。
“晚上回去喝点姜汤。”两人正说话间,那群嬉戏的乞儿一个接一个,后面的人把手抓在前面的人腰带上,一条长龙般从沈书和纪逐鸢中间开过去。
沈书若有所觉,低头一看,他拴在腰上的短刀不见了,连忙叫道:“站住,你们!谁拿了我的刀!”
纪逐鸢猛然一个跨步,小孩顿时作鸟兽散,两个男孩被纪逐鸢一手一个抓住了衣服。
其中一个身形一矮,朝前赤身滚出,竟连衣服都不要了,光穿着一条裤子嘻嘻哈哈地抱着双臂朝旁边的摊子冲去,一猫腰整个跑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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