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馆百步之外,朱文忠才停下脚来,迎面看见沈书愁眉不展地走过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问我们下午的巡城路线。”朱文忠硬邦邦地说,“寒暄了几句。”
那意思就是他们不会跟巡城的滁州军撞上,要在滁州军看不见的地方打砸抢。
“那人甚是嚣张,还说是照应我们总兵的面子。”李垚话里带着不忿。
“知道退避,不与我们发生冲突,确实算卖了总兵一个面子。”沈书道,“没什么好生气,谁的手段硬,谁才有说话的份儿。既然是总兵答应让孙德崖的亲兵驻扎城内,咱们还真的动他不得。”
听了沈书这话,众人都不言语,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便是实情。
孙德崖的数万大军扎在城外,就是朱元璋倾自己手里所有兵马,也动他不得,何况和州城他才刚勉强坐住,若是朱元璋与孙德崖起冲突,更不知要便宜谁。朱文忠也是想到这一层,将手负在背后,沉默着顺着街道往前走。
统共是巡了一整日,在街上歇了四回,阻住了十来伙正在打家劫舍的乱兵,也不过是呵斥几句,朱文忠再亲自送上半吊钱安抚百姓。
日暮时分,朱文忠把带出来的兵带回到军营去,见到朱文正,朱文正也是刚回来,正在营帐里与人吵架。
一名鼻青脸肿的头目摔了朱文正桌上的笔架,朱文忠正好进来,登时勃然大怒,撩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朱文正一脸晦气。
沈书拽住了朱文忠的袖子。
最后人没揍成,朱文忠脸色仍很不好看,朱文正下令让那头目先出去。
离开滁州府后,这还是沈书第一次见到朱文正,他穿盔戴甲,煞是威风,脸晒得更黑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人带回来了?”
听见朱文正说话,朱文忠把令牌掏出来。
朱文正却不接,一手扶额,似乎有烦心的事情,摆手道:“先放在你那,明日还得要巡城。”
“再巡下去,发愁的不是兵卒不够用,而是钱箱要见空。”朱文忠苦笑道。
“唔。”朱文正思索的眼神在朱文忠脸上溜了一圈,从旁堆成小山累叠在角落里的大小箱箧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放到朱文忠的面前,“拿去换点银子。”
那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不知原属于哪位闺中女儿又或是谁家的娇妻贵妾。沈书心想,不被孙德崖的人抢,也要被朱家的抢,就是朱家的不抢,谁也说不准哪天又有兵马过境,早晚那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是护不住自己家里的东西的,就像在滨海的时候,纪逐鸢那么能打,双拳也难敌四手,他娘的几件遗物,不是什么特贵重的珠宝,不过是纯银打的两幅头面,出嫁时带过来的,早也已经被人撬了箱子拿走。
也许也是落在了如朱文正这样的,某位小头领的手里,最后流入当铺,套成现银。
“还有你们两个。”朱文正开箱取出两铤二十五两的元宝来,让沈书和李恕各人收下。
朱文正板着的脸滴水都泼不进去,来回看过沈书和李恕,叮嘱了一句:“跟着我弟做事要尽心,他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听吩咐,莫要自己拿主意。差事办得好,自然有好处。”
朱文忠道:“沈书,你不是要去找你哥?”
朱文正眉头一皱,有话想说。
偏偏朱文忠嬉皮笑脸:“我来找我哥,总不成不让人家找人家哥哥吧?”
朱文正只得叫了个人进来带沈书去找纪逐鸢,也是看着沈书莫要在军营里乱走动。
李恕被人带去旁边帐子里吃茶等人。
天色介于明暗之间,正是晚霞才燃尽,明月尚未生的时候。马厩旁有人在叉草,扬尘里不断有列队的士兵一队十个人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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