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坐在檐下, 由左至右, 是许观尘、萧贽和萧绝。
萧绝不敢挨着萧贽,缩在边上喝闷酒。两口烈酒下肚,风一吹, 胆子就大了, 悄悄换了个位置, 坐到许观尘身边去。
再饮了两口酒水,胆子就更大了。
萧绝抱着酒坛子, 指着萧贽, 开始跟许观尘告状“他公报私仇。”
许观尘赶忙握住萧贽的手, 安抚住萧贽, 一面问道“怎么了”
“他让我天天守城门”
许观尘看了一眼萧贽, 不大好意思地低了头“守城门这个主意, 其实是我想出来的。”
“现在他还让我去雁北。”
许观尘愈发低了头“去西北这个主意,其实也是我想出来的。”
“嗯”萧绝转头看他,眼中清清楚楚,毫无醉意,“你就那么想, 像你那些父兄叔伯一样, 死在雁北”
“我不想。”
“我也不想。”
许观尘轻声道“这回不是要你去雁北,只是去停云镇做迎接西陵三皇子元策的使臣。”
萧绝气得要摔酒坛, 到底还是没摔, 目光逼人“你选我做什么”
“端王府与西陵是世仇, 元策又常年在西北征战, 他算是半个将军,我们这儿也出一个将门之后,辈份相当的,就只有选你了。”
萧绝道“我们朝里就没有别的将门子弟了”
“有。”许观尘指了指自己,“还有我啊。”
“你”萧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看他身板与面色,摆了摆手,“算了,那还是我去吧。”
许观尘朝他笑了笑“这回三皇子来金陵,是为了商议西北的划界。若是事情顺利,不单你与我,百姓将士,也都不会死在雁北了。”
“我知道。”萧绝别过头,摸了摸耳朵,“我只要把人平安送到金陵就行了吧”
“迎来送走,他们在金陵的诸事,都有你管。”
萧绝以手比刀,手起刀落“那我能宰两个西陵人出出气吗”
“恐怕不行。”许观尘摇摇头,“事关两国国事,雁北千万百姓的性命,不是两个西陵人就比得过的。”
萧绝撑着头,随口道“他们自诩兵强马壮,那我把他们带去赌馆乐坊,叫他们日夜颠倒,体质渐虚,腐化一下他们的生活行不行”
许观尘失笑“这个可以有。”
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月光浸凉了石阶,虫鸣渗入青石砖的缝隙中。
萧绝闷了两口酒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方才说,西陵的三皇子元策”
许观尘道“是他,他是那边的使臣。”
“元策。”萧绝抱着酒坛,恍惚道,“就是十三年前那个,几乎攻下整个雁北,害得你我父兄,战死雁北的那个元策。”
“是他。”
“那时候我与娘亲住在临阳镇临阳镇是汉名,那里原本叫做太阳落下的地方。有一位少年将军,带着军队,与元策僵持了半个月,但是最后,镇子还是陷落了。前一天晚上,将军派人送镇中妇孺往东逃,正巧西陵的军队也从东边包抄。那个元策,骑在马上,盔甲亮晶晶的,刀尖抵在我心口上,要我说一句话,说说我梁国无人,江南千亩良地,尽归西陵。我说了,我娘把我的脑袋按进沙地里,要我说的,于是他放我们走了。”
萧绝笑了笑,笑里尽是屈辱、苦涩与不甘“我最后往回看了一眼,我看见那位少年将军的头盔,用长剑挂在了最高处。多少次梦回,我都梦见这个。”
许观尘久久不语,萧绝便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我又不可怜。”
“那位少年将军”许观尘被萧贽握住的手,攥紧了,“是我兄长,他在临阳镇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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