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去。这一次没有再等太久,更不会如上次从金风等到寒雪,很快就得了回信。
信上夸她的话,让她心里高兴,可后面的话,才让她心里发甜。
那是一些关于心事的话,没有太多的文辞,只是平淡地用直白的白话写就。
读着别人的心事,没有半分的苦闷,不由地想吃石榴,便让丫鬟取了一个石榴。
取来之后,却没有吃,只是轻轻剥开,看着黄澄澄的外皮,指甲轻轻挑起一枚鲜红的籽,问一旁呆呆的丫鬟:“你知道这黄澄澄的石榴皮下,有这样的籽吗?”
呆呆的丫鬟以为她发了烧,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却被她轻轻拨开,然后一点一点地把石榴籽都挑了出来。
回头找出来那张题将军黑龙江望雨的画,亲手化作了一团灰,觉得那张画只是画出了石榴皮,却根本不知道一丁点的石榴籽。
或许有那样的雨,或许有那样的风,但现在她知道,若是有那样的风雨,他可不会站在船头望雨,定是会跑回船舱喝酒。
想到这,便看着烧成灰的画,轻声傻笑。
笑过之后,又蜷缩在锦被上,抱着膝,呆呆地望着玻璃窗外的风雪,想着信上那些微微流露出的苦闷。
透过玻璃窗,外面有丫鬟在玩雪,冻得手缩着,哈了哈热气搓了搓手。
她也伸出手,摸着窗上的冰花,这些平日里舍不得除掉的冰花,在指尖上融化,又冰冷冷地包裹了指尖,然后又把手整个儿地压在了窗霜上,感受着咬牙的冰冷,心想原来刚才那些丫鬟们的手,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冷雪能隔着窗也让她知晓滋味,人心中的滋味又怎么样去感同身受呢?
提起笔,想着这样的心事,终于没有再写那些学问,而是写了许多平淡。
儿时的蟋蟀,摔过跤的青石板,望远镜里的星星,哭鼻子时的苦闷,家宴里被父亲夸奖时的自豪……
她想:
有高墙啊,有仪门啊。
所以,我把我写给你看吧。
就像是桌上的那枚石榴,又或者石榴就像那日飞到天上的热气球,眼睛可以看到的已经看到了,剩下的就要写给你看了。就像是西洋人的画,总是缺了那种滋味,画出的永远都是石榴皮。哪怕画出了石榴籽,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同样的鲜红,又怎么画得出来?
想着花木兰的故事,她想告诉他,木兰是无奈而成木兰,她却没有军书十二卷的逼迫。
金风玉露的时候,想着让他知道自己是女中豪杰。
寒雪啸风的时候,却想着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这封信送出去了,还回来的正是她想看到的文字。
这样的书信往来了几日,慢慢又写到了一些将来要做的事,询问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前几日的信是剥开的石榴籽,这一次的信便如同在询问她该怎么剥石榴。
父亲会夸奖她有才智,但真正的大事却从不会问她。
二哥偶尔会询问询问她一些武德宫里没懂的算学学问,却不会和她探讨。
闺中别家的姊妹们会和她探讨学问,有时候也会阔论一下天下事,却没有把这些事去试试能否做成的机会,顽皮的会说这像是一群公公去了烟花地。
展开信纸,便把那些问题一一写出自己的意见,就像是笼中的鸟以为自己会飞,终于盼到了笼子打开振扇起翅膀,不知道会是笨拙着地,还是叼走那片云。
信越写越多。
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问题的看法起了争执。
争执的时候,她也会闷闷的生气,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往往第二日便会收到回信,信上说细细思索了,果然妹妹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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