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到长崎,刘钰便上了甲板,把指挥入港的事交给了林允文。
跟随他的四个学生也都把六分仪之类的西洋物件藏好,各配了苗刀跟着。
长崎港是个狭长的港口,自从当年葡萄牙人来闹事之后,入港的要冲处户町和对岸的西泊便修了炮台。
筑前藩的黑田家,和肥前藩的锅岛家,轮流派兵驻守在此。附近的一些地方也能看到松散的炮台,长崎作为锁国的窗口,已经几乎要塞化了。
远处就能看到荷兰人居住的出岛,大顺的开关政策也影响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政策,原本闭关之下荷兰要从印度弄棉布来贸易,如今开关之后东印度公司对印度贸易就不甚在意,转而做中日两国的搬运工。
能看到荷兰式的房屋和仓库,但却没有船。
林允文也跟在刘钰身旁,刘钰便问了一嘴。
“主家,荷兰人的船必须在十月之前出港。不能逗留太久,商馆的馆主要一年一换。咱们的船可以在这过冬,但是如果没有贸易信牌,就只能赶紧走。否则他们会拿炮轰的。”
刘钰看看四周黑压压的炮台,奇道:“此地不能来,就没想着去别处?你们就这么老实?不走私?”
林允文嘿嘿一笑,小声道:“主家说笑了。出海做商的,哪有一个老实的?十几年前,有个日本大儒叫新井白石的,出了新令,没有信牌不得贸易。当时听闻就有人没拿到信牌,自然想到了走私。一些船就假装被风吹散了,一直去了小仓等地,都要跑过马关海峡了。”
“但是日本人直接开了炮,当时二十多条船,又没什么武器,被日本人炮击一番,都纷纷逃走。之后又有江浙商人和福建商人的争斗,两边互相告密,就为了拿到贸易信牌。再一个,日本人值钱的也就是铜银,别的也难卖出,民众穷苦,走私也难卖出。”
刘钰这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看了这群商人了,看来正德新令一出,这些商人就想着干一票大的。
不得不说,这个贸易信牌制度,实在是太过恶毒。既能挑唆不同地域的商人内斗,又能以信牌作为诱饵获取源源不断的情报。这个新井白石倒是个人物。
“你跑长崎这些年,除了荷兰人就没见过别的西洋人?”
“倒是见过两次,一次是有个葡萄牙的传教士偷着来传教,结果被抓了。还有一次是英国人打着荷兰的旗号入了港,但禁止贸易,又只能走了。别的西洋人就少见了。这些年禁教查得很严,荷兰人不信旧教,日本人还算能容得下。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是万万不能来的。”
日本禁教确实严格,不过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传教狂热,也确实狂热。
明知道抓着就是死,还不断有传教士前仆后继地往日本冲,恨不得自己上火刑架。殉教上天堂。
荷兰人运气好,是新教徒,而且一脑门子心思赚钱,并不热衷传教。
英国人虽然也是新教徒,但英国人在明末的时候被荷兰人摆了一道,在东南亚英国得看荷兰人的脸色。
当年英国在日本也有商馆,但那时候中国闭关,英国人根本拿不到中国货,只能买卖铁棒、铅棒、呢绒。然而战国时代一结束,铁棒铅棒都卖不动了。
英国人还有在日本当武士的,就那个《仁王》的原型三浦按针,但这并不能改变英国的货卖不进日本的残酷现实。
明朝的时候,英国一直想要打开和中国贸易的窗口,为此与荷兰人一起花了不少钱。
郑芝龙的前辈们,如李旦、颜思齐等人,号称自己关系特别硬,绝对能把通商的事办成。
英国人荷兰人居然也真的信了,三番四次给了不少银子,然而李旦等人今日说遇到台风没办成、明日说遇到了海盗被劫了,一共要了大约四万多两银子的辛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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