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由开怀大笑,而后肃然道,“何止,并圆城,全晋州乃至整个大尧,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魏长磐的名字!”
“这是天大的荣耀。”他意味深长地望着魏长磐,“皇帝也会知道你的名字,那是一位戮力北征满腔雄心壮志的天子,以往武将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即便在最鼎盛的时候都被文官压了一头,但当朝皇帝....是不同的。”
宋之问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极通透,就剩最后一层窗户纸未曾捅破。他言语中暗指的意思已极明显,魏长磐只需答应在晋州州军内留个名,到时不论是礼部还是兵部的官员都不会挑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他宋之问也会应治军有方得一个不如何好用但相当好看的爵位头衔。
在他眼里这个魏长磐这个年轻武夫已然前途无量,若是再经历些磨炼还能成长些,假以时日,跻身庙堂中枢不说,在一州之地当上一位戍守边疆的实权将军总不会是难事。
这样的优渥的待遇在任何一个年轻人面前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飞黄腾达似乎仅在朝夕之间。然而宋之问竟在魏长磐眼中看到了....迟疑?他不由又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了几分。
北去草原月余,宋之问原本没对这行人能活着回来抱有多大希望,虽说潜入草原一把火烧去蛮人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对这些武夫而言虽说艰难,却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不过在想要在蛮人的追杀下全身而退,难逾登天。
他们在逃亡的最初几日竟未曾受到蛮人的追杀?这似乎与案卷上描述的那桀骜易怒的台岌格部第一武士秃罗巴图大相径庭,这位台岌格部的武士领袖在失手回来的粘杆处刺客描述中不像是能忍受这般大屈辱的人,魏长磐一行所余也不过寥寥,蛮人尚还有秃罗巴图所率半个百人队的完整战力,为何不来追杀?
宋之问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将之归结于带魏长磐一行逃亡的那个蛮人是难得的实诚人,甚至实诚到了蠢笨的地步。
不过眼下不是思量魏长磐一行究竟如何逃出生天的时候,宋之问把思绪回到火炉旁,望见魏长磐还在思索,心中诧异起来,这个年轻武夫究竟在思索些什么?这与他年纪不甚相符的沉稳甚至有些过了头。
他殊不知魏长磐心中犹豫并非是宋之问所言,封赏,爵位,世袭罔替,对他而言是那样的香甜诱人,他却强着自己警醒起来。
并圆城和全晋州,乃至整个大尧的人都会知道有个叫魏长磐的人在晋州斩杀了蛮人的主君!偌大的声名和怎样的赞誉将会把他浸没其中,倘若这声名能够传到青山镇上,那些和他亲近的人会怎样欣喜啊,那籍籍无名的镇子是不是会以他为骄傲!
满腔尽是遗憾,他却做出了让宋之问始料未及的抉择,“将军,封赏什么的,我还是不要了....”
封赏和世袭罔替的爵位固然很好,但他也得有命去享用。
自己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本是一件极好的事,许多人都求之不得,但若是传到松峰山和割鹿台两处的耳朵里,得知还有魏长磐这么个漏网之鱼在晋州活得逍遥自在....
他无法确信晋州州军的身份亦或是大尧世袭罔替的爵位能让他们忌惮,这不是能冒险试探的事,这是在拿性命去赌。
魏长磐赌不起自己的命。
他还要走很远的路,见很多的人,做很多的事,他不能死。
滮湖上那夜的血腥和他走上江湖后的阅历证明,大尧律法不是每次都能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发挥应有的效用,这是用血得出的教训。
想要彻底摆脱始终笼罩在他头上的那片阴云,松峰山和割鹿台一日不覆灭,他便始终不能生活在日光之下。
不过要想覆灭如日中天的这两个门派,去报师门被灭的仇,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几乎是可以笃定绝无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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