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是安静,周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老奴这就去寻大公子。”
“不,我去。”顾颜卿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青竹园走去。
……
顾颜卿未到青竹园,便在廊内碰到了顾韫章。他看到顾韫章手里提着的鱼竿,笑了。那笑却未达眼底,极冷,极寒。
他上前,拦住顾韫章,“父亲想见你一面。”他未提那幅画,只盯着顾韫章,“你去也好,不去也好,随你。”
顾韫章脚步一顿,唤他,“二郎……”
“顾韫章。”顾颜卿打断顾韫章的话,平时最重衣着的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几日未换。那双眸子里,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东西,“你应该知道,从你不愿用丹书铁券救我父亲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大哥。”
顾颜卿扯下腰间挂着的那块玉珏,“我和你,就如这玉珏,”“咔嚓”一声,玉珏被他单手硬生生捏断,“玉碎,情断。从今日起,你搬出顾府,日后你我再见,便是陌路。”
顾颜卿顺手扔掉手中碎玉,转身离开,身姿决绝,毫无回转之地。
游廊幽长,嫩柳抽条,新燕穿庭而过。簌簌新绿之中,顾颜卿挺拔的背影似一瞬消瘦许多。
顾韫章慢吞吞地蹲下身体,在地上摸索着寻到那两瓣碎玉,然后紧紧地攥进掌心。有血滴落,溅在玉砖之上,像落梅一般刺目。
路安站在顾韫章身后,面露不忍,“郎君……”
顾韫章清冷的声音传来,“路安,替我备车,去昭狱。”
……
锦衣卫昭狱之地,乃大明众所周知之人间炼狱。若入了此地,不脱层皮,是出不来的。
顾韫章去时,那看守昭狱之狱卒看到他脸上的白绸,下意识一挑眉,“亲生儿子没来,怎么来了一个瞎子?”
路安上前,给那狱卒塞了银钱。
狱卒掂了掂银子,“虽圣人有旨意,让你们顾家人过来见最后一面,但咱们昭狱也有昭狱的规矩,只能说半柱香的时辰,而且只能进一人。”
从云端跌到泥地里的左丞,连小小一昭狱的狱卒都能拿捏。
那狱卒取了油灯,引顾韫章一人进去。
昭狱之地,常年阴暗潮湿,牢房窄小腥臭,虫鼠遍地皆是。顾韫章一进去,就闻到了血腥气,还有犯人此起彼伏的痛叫声。
那狱卒见顾韫章一副瘦弱书生相,便调侃道:“也亏得你是个瞎子,不然看到咱们昭狱里头审问犯人的模样,指不定要怎么怕呢。”说这话时,狱卒洋洋得意至极。
顾韫章没有说话,只敲着盲杖随在他身后,脚下踩过那黏腻的,长久粘在地上,也不知是碎肉还是血腥的东西。男人的表情没有半丝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到了。”那狱卒见顾韫章一句未言,也觉无趣,引人到了之后便将油灯往牢房门口一挂,“就站这说吧,能听见。对了,这个人好像疯了……”嗤笑一声,狱卒便转身出去了。
顾韫章撑着手中盲杖,身上一袭月色白衫,在污秽的昭狱之中犹如一朵挺出淤泥的白莲,刺目至极。
牢房内,形如枯槁的顾服顺神色浑噩地抬头,看到站在眼前的顾韫章,突然笑着爬过来,“大郎,大郎……”他伸手,努力的想触碰他,却发现自己不管如何挣扎,与顾韫章的衣角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大伯。”顾韫章的声音很冷,他手中盲杖轻轻一拨,就将顾服顺的手给拨开了。
“大郎,我的画呢?”顾服顺颤抖着手,一把攥住顾韫章的盲杖,一脸急切。
顾韫章慢条斯理抽出那盲杖,道:“大伯还记得我父亲吗?”
顾服顺脸上表情一僵。
顾韫章又问,“大伯还记得我母亲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