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一怔,回过神儿来。
车里闷太久,我下了马车,抬眸瞧去,毛记刻书坊近在眼前。
一股浓郁的墨臭味儿扑面而来,进出书坊的,要么是打杂小工,要么是戴着儒巾的先生,鬼使神差,我看向书坊旁边的一处茶寮。
那里头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三十左右,样貌十分的俊秀,这样冷的天,穿得甚是单薄,袖口沾了好几块墨渍,眉眼间带着生活压下来的疲惫,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最里头,给自己的碗里又添了些滚水,从怀里打开个布包,取出干粮,泡进茶水里吃。
茶寮掌柜摇头笑笑,让小二去切些辣萝卜来,打趣:;我说高瘸子,您这日子过得也忒省了,舍不得点油灯,蹲在灶火跟前做校对、抄书,眼睛都快瞎了,你姐姐不是御史府里姨奶奶么,怎么不接济你些。
;哪里就瞎了,莫要胡说。
高瘸子笑着摇摇头,并不把这些话放心上,闷着头只是吃干粮,没有碰人家送他的辣萝卜,不知是不是想起御史府里的四姐,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佯装眼酸,偷摸用袖子抹去眼泪,谁知却将墨给弄脸上了,甚是狼狈。
我心里梗得难受,脚一软,差点跌倒,幸好大福子在后面扶着我。
;哎。
大福子叹了口气,低声对我说:;您八弟在这条街面上口碑不错,哪怕穷死,也不占人一点便宜,话也少,从不沾惹是非,人家打他骂他,他笑呵呵就过了,生的两个儿子也争气,于读书上天分甚高,又肯吃苦,想必日后能在科举上挣一番出路。
我点点头,刚要问两个侄儿叫什么,忽然,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我抬头,与八弟四目相交。
那瞬间,他手里的茶碗掉到了桌上,汁水顺着桌角流下,弄脏了他的衣裳,他目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盯着我,嘴半张着,叫了声:;姐。
我知道,他认出我了。
;叫谁姐呢。
茶寮掌柜取笑他:;你姐正在御史府里吃燕窝呢。
我不敢再待了,转身就走。
;姐。
我听见八弟大声喊我,回头一看,他愤怒地推开挡住他的客人,一瘸一拐地跑着追出来了。
我不能停,起码现在还不能认他。
我手忙脚乱地上了马车,让大福子赶紧离开。
;姐!
我听见后头传来嘶声力竭的男人叫喊声,心疼的厉害,我掀开车帘,看了眼。
八弟跪坐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哭得伤心:;姐,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没把你救出来。
我用力地揉着心口,一个人在车里,放肆地哭。
十年生死,两茫茫。
多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四姐、八弟坐在一起吃饭;
多希望有一天,四姐不再卑微委屈,八弟不再清贫隐忍;
我会用尽全力,让这一天早些到来。
忽然,我听见大福子轻叩了下车壁,紧接着,他递进来一方干净的帕子,轻声道:;擦擦罢夫人。
;多谢。
我哽咽着,用帕子擦去眼泪,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大福子嘿然一笑,隔着车窗,说:;夫人是长安城的牡丹花,谁会笑话你呢,都在惊叹您的美丽。
我笑笑,疲惫地窝在软靠里,闭眼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我也醒了。
我揉了下发酸的眼睛,准备下马车,谁知大福子忽然说了句:
;夫人,方才您睡着了,小人便没打扰您,府里的兄弟传来话,太子爷到咱们府上了,说是来看左大人。
我心里一咯噔,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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