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照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姜儿跟前的,而后者在短暂的发愣后,阵脚大乱。
“妾失礼,妾……君上恕罪,妾……”
姜儿慌忙后退几步,伏地请罪,却发现舌头都捋不直了。
姬照不再逗她,大笑起来:“何罪之有!若尔有罪,吾先罪也!”
笑声也是好听的,青衫翩翩,郎君如玉,不过如此。
于是姜儿更不敢抬头了,生怕那人瞧去自己的红脸,得红到脖颈了。
是啊,十五岁的她,才刚刚识得情字的年岁,就在这样的人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彻底,赔了一生进去。
最后姬照骑马送了她回去,姜儿逃也似的回了绿水巷,一整天都不再出门。
怕被旁人瞧出什么,丢脸。
没过几天,姜儿背着包袱衾枕,站到了程宅门口,不敢进。
原来那日回巷后,姬照就派寺人来给她传了话,说送她去程宅学礼数。
姜儿至今都忘不了,那天寺人讨好的笑,说恭喜姑娘了,尖细的嗓子也听来悦耳。
学礼数。这三个字里面蕴含的深意,让姜儿直到今天都还脸烫着。
然而真站在程宅门口了,看着朱红柱子鎏金匾,一溜的下马石,姜儿胆怯起来。
广平程氏,是自西周朝起,就青史留名的贵家,大户,真正的天子亲族。
有记载起的兵马大将军程骥一代英豪,继而有著名的悯德皇后,携上治帝一生一人,最令人称奇的,是自悯德皇后薨殁后,程氏仿佛被神明庇佑,享了百世无忧。
三十年为一世,百世,即三百年。
也就是说在西周三百年岁月里,程氏是走路都能捡着钱的好运。
读书的高中状元,做生意的盆满锅满,当官的平步青云,连不商不仕的也能平安康健,顺遂如意。
直到百世后,程氏的气运才恢复正常,如普通家门一样,开始有了悲辛交集,福兮祸兮。
但就算如此,三百年的底蕴和积累也非同小可,所以西周亡后,进入诸侯世,程氏依然是无可争议的,名门中的名门。
姜儿正在迟疑,朱门打开,一个女子当先走出来,老远的就笑。
“可是姜儿?景吾君来话,说是这个点儿该到了,我还忧着,差点叫人去寻!没想到你已经到了!”
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姜儿就进门,连声吩咐斟茶落座,亲和得很。
姜儿最后那点不安散了,偷偷觑眼打量女子,暗道好个人物。
远山眉,秋水目,端的佳人,如鸦云鬓只挽了个顶上髻,小道士似的,身上一袭家常丝锦月白衫子,多的钗环也无。
通身清简利落,不像豪门贵女,倒似山中来客。
“劳驾贵人了。”姜儿受宠若惊。
“什么贵人!叫我子沅就好!”女子大笑,也根本不讲究什么淑女,打趣,“景吾君把你送来,明面是学礼,实则是抬你身份!姜儿大福气在后头!”
姜儿脸一红,这程家女,说话也恁直白。
程鱼,字子沅。据说出生时害了场大病,程家找人来卜筮,说她命薄,得认旁人家的做父母,才能保平安。
所以程家找到了魏家,认了义亲,名还是叫程家的名,字,就跟着魏家的辈分,取了沅。
也就是说,这程鱼,是魏沧魏凉的义妹,半个熟人了。
当天晚些,程鱼带着姜儿安置了住处,传了晚膳,两人并排坐,到底是相仿年纪,不多会儿就姐姐长妹妹短的叫了。
然而饭没吃到一半,某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是个男子,素衣,弁冠,身背一架古琴,最奇的是一双瞳仁,竟是翡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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