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贵道“是李家六房的小姐要南下苏州嫁人,侯爷命大少爷送嫁,让我跟着,顺道从侯府的南洋船队里带些东西回来。因是避人的差事,他就不派府里人去办了,我出了府,不算府里人,却是正好。二老爷也吩咐我好生办事呢,不好推辞。我想着近日流言恼人,我也不方便做生意,又要等官府发卖店铺,正好躲几个月,等我回来了,谁还记得那些闲话?”
春瑛眼中一亮,暗暗回忆着苏州与常熟之间的距离,笑着对父亲道“爹,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两只旧船缓缓顺着宽敞的河面向东南方向前进,船上分别站着数名头顶白头巾c身穿印度服饰的青壮男子,正机警地留意着两岸的情形。一个穿着大明服饰的青年从其中一艘船舱里冒出一个头,与其中一名男子交谈几句,又环视周围一圈,使迅速钻回舱房内。
这是仓皇从亚格拉逃离的大明使团一行人,以及同样逃避三王子奥郎则布迫害的一群印度教徒。自打离开了首都亚格拉,途中又会合了大明的随团武官及二十名士兵,他们的人数便大大超过了预期,只得在河岸上临时花高价买下一只旧船,方才顺利离开了。一路走来,虽然也遇上了几波袭击,所幸都有惊无险,只有几个人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进入恒河河段后,大明的副使想着这里已经远离都城,反而离榜葛刺近些,追兵也似乎少了,便大着胆子打出了大明的旗号,追兵就再也没出现过了,众人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敢掉以轻心。
胡飞揍着一个钵,低头走进全船最大的一个舱房,为了避免撞到头,不得不佝偻着身体,局促地在门边行了个跪礼,房里的人已先发话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外头怎么样了?”正是温郡王,他半躺在草草铺就的床上,脸色苍白。
胡飞小心地走过去,轻声道:“外头一切安好,想来追兵已经放弃了,王爷不必担心。方才经过船尾时,小人叫他们煮了一点吃食,想着王爷已有一天一夜未进粒米了,请王爷用一些。”
温郡王呲牙裂嘴地支撑着身体要坐起来,胡飞忙放下钵,上前搀扶。待温郡王坐稳了,看一眼土钵,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便扭开了头:“别又是那什么咖哩吧?好好的饭菜,偏要放一堆香料,弄得又红又黄,油腻腻的,看了就没胃口!我不吃,你拿走!”
胡飞赔笑道:“小人知道王爷不爱吃咖喱,特地嘱咐了不叫放香料,这是米饭掺水,熬成的白粥,虽然简陋些,倒还算清淡。只是这盛粥的器皿是盛惯了咖喱的,因此带了点咖喱味,实际上并未坏了粥的味道。请王爷多少进一些吧,不然您的身体如何受得了呢?”
温郡王这才勉强看了那砵粥一眼,接过吃了两口,觉得米饭太硬,水又带着咖喱味,怎么吃都叫人皱眉头,不过比起这些天的饭菜,已经算不错了,便不情不愿地吃了半砵下去,挥挥手:“剩下的赏你吧,难为你想得周到。”
胡飞脸色僵了僵,便笑着谢过,然后将粥放到一边,打算过一会儿混到剩下的粥里,送给别人吃。
温郡王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固执就是这一回,无论王妃和孩子们怎么劝,我都坚持要来一遭,如今倒有些后悔。那日在马上遇险,差点儿没把这副老骨头给折腾散了,幸好有你护着我,不然如今我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
胡飞谦逊地道:“王爷洪福齐天,自当逢凶化吉c遇难呈祥。小人只是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温郡王笑了:“你这滑头的小子,说什么套话!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胡飞自然心里有数,只是嘴上仍旧谦卑守礼:“不是套话,这是小人的心里话。那日的情形,若是换了别人,早吓得昏过去了,王爷却一直撑了过来,镇定自若,如今精神还这样爽利,我们一干人等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都对王爷十分佩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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