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坠天开青白多时。
陆嘉一这才缓缓蹲下身,从袖子中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空白石碑,轻声道:“这些年,我辗转了数座城池,当年有份算计你的人,已经死了一十三个了,没有听你的劝告,我树下了这样多的敌手,让老头儿你不省心了。”
陆嘉一神色恍惚,像是那个一生流离孤苦的老头就站在那里,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衣袍鼓荡,一支短锋硬毫自袖中落入他的手中,“老头儿,你说世上文字唯碑字最悲,因世间墓碑尽是阳间活人刻给幽冥旧人,下笔之人用情越深,下笔越悲苦,越是有神。按照你的遗愿是死后只留无字空碑以免招来祸端,尘归尘土归土。”
陆嘉一轻叹一声,而后翻袖起风雷。
他递笔如递刀,书丹所落,奔蛇走虺势入碑,骤雨旋风声满山。
粗麻衣衫简朴破旧的陆嘉一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深不见底,衣袖翻飞。
然后。
他缓缓地说出一句话,一句他整整五年都不曾亦不敢说的话。
“师傅,王远征的人头,徒儿定会提上卧风城头给你下酒!等着!”
在他书丹之后,低垂的脸庞布满了以他的低贱身份不该有的狰狞,他丢笔提刀割破掌心,满手鲜血,然后重重地递出了染血的第一刀!
有金石铿锵声回荡。
腕伏鬼神,起收果决,如昆刀切玉。
碎屑翻飞,齐齐下落。
铁画银钩,矫若惊龙。
“恩师戚震北之墓。”
七个大字鲜血淋淋洒然而出,猩红刺目,透出无尽的肃杀与悲怆。
旁边仍有一行小字:逆徒陆嘉一立。
何为逆?
不顺从。
不愿顺从。
自觉得是忤逆了师傅意愿的陆嘉一痴痴地望向墓碑,“江湖人老死江湖,将军战死沙场,这都是最好的归宿。可师傅你这又算是什么?”
他提起那摆在墓碑前的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任由那清冽而醇香的酒水烧过喉咙,他恍若未觉。
许久许久。
他才将酒坛翻转。
陆嘉一倒酒极其缓慢。
尽倾了一坛酒,轻轻将酒坛放回了原处,抬头看着这座没有埋骨的衣冠冢,嘴唇紧抿。
这个命运多桀,陪着一个老头子江湖逃亡三万里都不曾蹙眉的年轻人终于弯腰泣不成声,哽咽道:“师傅,这是你最爱的桂花酿,喝好。”
“当年算计你的那些人里你,卧风城王家的老家主出力不少吧,王远征,道境强者么?慢慢来,我们不急”
陆嘉一缓缓翻转袖子,露出那柄染血刻刀。
满山寒气。
“走了。”
晨风微凉,曙光迷蒙。
此时此刻,在那染血墓碑后的陆嘉一亲手埋下的没有尸骨的衣冠冢中,大地无声开裂,赫然有一口紫色的棺材悬空漂浮而起,溢彩流光间,不连天地。
这棺材初看乍新,但其上散出的沧桑,却如同历经了万载春秋。
紫棺上烙印了无数的符文,更是镂刻着许多模糊的神秘图案,符文绕着图案旋转着,每个九息间,就会闪烁一下,仿佛永无止境会永远闪耀下去一般。
一声叹息,蓦然从紫棺内缓缓传出,一股可怖的气机,逼人的显露,充斥这荒山,充斥整个天地。
“宗师境界?这就是你的选择么?唉,痴儿连老连师傅都得假死自我封印逃避的势力,又如何是你所想象得那么简单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或许真的有资格迈进那个门槛,到时为师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与你再杀回去!”
沉默许久,才又有微弱声音传出:“痴儿,想不到你的封印还是松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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