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在宫中的情景怎样看都是不受宠的,他却偏偏又住在皇上住过的扶秋殿里,这样小的年纪便上了学堂,也难怪有些人会注意到他。
从慈宁宫走到这里,傅弦歌身上还带着伤,又兼遇到巫马胤昔,未免就觉得有些疲惫,不远处就有一处凉亭,于是便命清思扶着自己过去歇息一会儿。
“我忽然有些口渴,能否请翠玉姑娘去替我寻些茶水?”
在慈宁宫中,傅弦歌无权无势,见到谁都喊姑娘,十分地客气,即使是吩咐人做事也从不咄咄逼人,上面又有太后压着,也就没人敢欺到她头上,因此与人关系极好,小宫女不疑有他,让傅弦歌在此处歇息片刻便转身跑了。
傅弦歌行事向来谨慎,在慈宁宫中时,即便是殿中只有她与清思两人,也轻易不多说,以防隔墙有耳,到此时这四面开放的地方,但凡有人靠近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自然是不怕人偷听。
“在宫中这半月了,一直未寻着合适的机会,你家的事情你可已经想清楚了?”
若非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此刻清思怕是早就已经将方秀才告到了金銮殿前,在这个崇尚百善孝为先的年代,子告父是为不敬纲常,大不孝也。纵然是方秀才有再多的不是,清思来告御状其实就已经首先落了下乘,若非是逼不得已,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当时形势却又不同,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放在那所谓的祸国妖孽一事上,清思若是如此莽撞地跳出来,可不单单是让有心人另有所思这样简单,说不一定便要被扣上一个祸国的帽子,她怕是根本没有陈明冤情的机会。
若说是半个月前清思还对傅弦歌的突然反悔有些愤懑,到如今却是已经全然明白,顿时臊得有些脸红,想她当初向傅弦歌表忠心之时是如何的言之凿凿,临到头来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此时听到傅弦歌终于将此事摆到了明面上,心里顿时十分羞愧,清思当即便给傅弦歌跪了下来,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是奴婢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周全,日后定不会再犯了。”
清思说认错便绝不狡辩,傅弦歌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她坐在石凳上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因为后背的伤口而将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便有些过分的端庄。
傅弦歌对待手下人向来宽和不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们纵容,对赏错罚,不留情面。而此刻她们身处宫中,傅弦歌若是随意处罚贴身丫鬟,难免会叫人拿捏了把柄,说她骄纵不逊事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此事陷害她一把,那才真叫冤屈。
这个道理清思同样明白,只是她并不确定这个有着神秘背景的主人是否担心这些东西,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尤其此时傅弦歌神色淡淡,也并不像是在思索的样子,这让清思难免有些心慌。
“越州与金陵千里之遥,你不上告当地官员,却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若说是官官相护,可到了知府知州这样的级别,事情若是闹大也是不好收场的,官场复杂多变,或许你不相信其中兜兜转转的复杂关系,不辞辛苦逃离了越州,可到了金陵这地界”
说到此处傅弦歌顿了顿,看向清思有些茫然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来:“我父亲向来以公正廉明著称,你只需一纸诉状,将方秀才告到刑部衙门,金陵城无数双眼睛都会被这场人神共愤的冤案所吸引,但凡处理稍有不当,御史台的奏折就能堆成山。”
“你舍近求远,选择了我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走上告御状这么一条路,究竟是谁在你背后指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弦歌的语速放得很慢,明明是没有什么威胁或者是冷意的声音,却让清思快要流出冷汗来,她不敢去看傅弦歌的眼神,对那神秘人的指点更是丝毫不敢提,刚欲编个理由出来,傅弦歌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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