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达哥拉斯当时几乎崩溃了,纯理性的自然世界在他眼中成了一个丑陋的畸形儿。之后的日子里他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演算中,甚至不惜从哲学与神秘主义中寻找解答。同时,他整个人开始变得阴沉,多疑,脾气暴躁,而且说的话越来越难以理解。
“在他生命最后的两年,他忽然放下了研究,抛家舍业前往埃及。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在那里寻找什么,但是肯定与数学无关,从他后来的言行举止看,这个老人已经在绝望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他在写给学生的信件中说,他今天才知道数学是多么地微不足道,过去他就像是一个可笑的盲人,在伸手可及的那片墙壁上做一些方寸文章,如今,他沿着墙壁摸索向前,才发现真理的世界是如此浩瀚广阔。他前往了孟菲斯,加入了当地的一个结社,不久后他又退出,沿着古老的尼罗河辗转南下。在贝尼哈桑附近,他同他最忠诚的十来名学生,组成了一个地下宗教,现在的人对那个宗教知之甚少,甚至搞不清楚他们崇拜的是什么,但是很多人相信,这个宗教在阴影中绵延了数百年,并且应该为好几起谋杀与诱拐事件负责。”
“大约在七十年前,一卷毕达哥拉斯的手稿在亚历山大港被发现。当时工人们正打算拆除一座老旧的木质小礼拜堂,在一根立柱下他们找到了被油纸和蜡包裹的几张羊皮纸。纸上画着一些怪异的植物,还有几幅潦草的星图。围绕着图画写满了似是而非的说明和混乱的笔记。其中有一篇明显是他为弟子写的悼词,那位弟子从希腊一路跟随他来到孟菲斯,最后客死异乡。然而他老师的悼词却写得仓促而敷衍,只是肯定了他追寻真理的信念。这三行冷漠的文字歪歪扭扭地躺在羊皮纸一隅,像是作者在日理万机之余打发的一件俗事,而在手稿其它地方,却写满了作者饱含感情的胡言乱语。从他的只言片语里看,似乎他从数学入手,最后洞悉了宇宙的结构。
“礼拜堂的拆除亦告停止,可惜已经只剩下一个残破的框架。后来教廷发现,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那座礼拜堂的历史,却可以追朔到五大教区初建时,在一些早期的基督教文献中,都提到过它的名字,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把那些彪炳史册的建筑和那所破旧的木屋联系起来。
手稿的内容,被秘密抄写成了四分,分别送到了四座修道院进行解读。考虑到这件事可能的影响,我想你们能理解当时他们的决定。修道士们花了三十余年时间才理解了其中一部分的内容,可是光这一部分,就足以让人知道后非常地不舒服。”
这时,荒野里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唐神父停住嘴,同众人一道转头去看门外。接着又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再下来,就只剩下了风声。大堂里陷入了沉默,像是众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第三声惨叫的传来。可是等了很久,依旧只有风声呼啸,无边的荒野就像是一个熟睡的人,在毫无预兆地咕哝了一句之后,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大堂里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神色都有些凝重,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神策军又有一个探马报销了。
“可怜。”鬼和尚喃喃说,这似乎就是他能表达的全部同情了。
唐神父又摸了摸他的剑柄,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天是不是要亮了?”他问。
确实,天空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黑色的天幕上泛出了一线一线的腥红,像是牲畜在宰杀后未洗净时,身上会挂的血丝。暗红色的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散下,如同一把利刃剜开了黑暗,让人产生错觉,仿佛这天地间充满了血腥气。
“大师,道长,在你们上国,这样的天亮多不多见?”唐神父语气里多了一份揶揄,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从天空的异象中察觉到不祥了。
“别开玩笑了。”周问鹤苦笑说。
“从来没有过。”刘给给道,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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