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加重了。
那颗肥硕的脑袋渐渐拱出了虚空,它眉开眼笑,脸上写满了诡异的喜悦。那双空洞的小眼睛向下注视着那两个凡人,而那对凡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其中的年轻人正温柔拍着老者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我想要,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家!”那个耄耋老人含混不清地抽噎着。
“好,我带你回家。”周问鹤柔声安慰,“带你回家。”
那东西发出了困惑的“呼噜”声,却没有停下他扭动向前的身躯,它拱出的躯体越来越多,几乎小半个身子已经钻入了现实世界。
忽然,老人猛地把周问鹤推上了法台:“现在!”他高叫一声,胸口的伤势已经让他没法站立,他单膝跪地,右手紧紧攥住那枚色泽晦暗的玉玺。还未等道人发问,他手一扬把玉玺掷向彩幡。“咔嚓”一声,巨柱应声而断,彩幡落到了火盆上,那一串串惊悚怪诞的符文瞬间就被大火吞噬。
“阻止这个轮回发生!”道人在天旋地转中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喊,“阻止我变成这个样子!阻止这一切!”在他清醒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颗巨大的眼睛,它是如此之大,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孤悬于宇宙之间,三千大世界从它眼前飘过,犹如飘过一缕尘埃。它窥伺着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维度,从鸿蒙初开的第一道光,到最卑微生物心地某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它无所不见,它无所不知。
荒佛如愿了。
长安西市,李熊茶肆。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茶客了,自从上次“子”字白帛挂出之后,人们就像躲瘟神一样躲开这里。如今,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却已经空荡荡的了。
茶肆里还有最后一个茶客,他一个人对着白帛自斟自品,甚是悠闲,像是全然忘了早已是宵禁的钟点。
他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一个人在他的一生里,很难得能看到几次这么好看的人,所以看到他的人,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在茶肆的外面,还站着一个人,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透过窗户向里面注视。这个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高鼻深目,一副西域人长相。他穿着夜行衣,身背一口横刀,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这把横刀实在很有特色,刀面仅有两指多宽,却比普通长剑还要长出许多。
好看的年轻人也已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他并没有回头望,他知道那人跟自己此行是同一个目的。
偏房的门帘掀了起来,依然还是那个小童手捧白帛走了出来。哪怕这里茶客寥寥,他的步子也依旧端庄沉稳,他的眼神依旧平和干练。事实上,即使是茶肆空无一人,面对四壁他进行这套仪式也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那童子来到墙前,将旧的“子”字白帛摘下,又将新的挂上,便转身离开了。全程没有多说一句,没有多看一眼。现在,此处又只剩下了好看的青年与窗外的黑衣人,敞亮的灯火映照着白帛上那个呆板的“亥”字。片刻之后,窗外的黑衣人转身几个飞掠就消失在了夜色里,而那好看的青年则慢悠悠品完了他的最后一杯茶,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附录:隐元会年鉴天宝六载
“富贵逼人”宫飞鹤词条:
警告:鉴于发生了天宝三载和天宝四载春天那样的不愉快事件,为了防止情报的泄露和会内兄弟不必要的相互猜疑,我们已经对该词条进行了大量删减,你以下将看到的内容是最后一次评估报告中仅剩的部分。
关中宫家目前的当家人。与他历代先辈相比,他最大的才能不是挣钱而是花钱,接触过他的人都声称,他可以把一分钱花出十分的效果。自从他接管祖业之后,关中宫家开始大规模向外散金,并把影响力扩散到了各个领域。对于此人的评估多次因为会内不明原因的阻挠而不了了之,可以谨慎地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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