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僧定的运气非常好,因为在太阳下山之前,他就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串人类的脚印。这片雪原风大得出奇,却并没有下雪,所以脚印并没有被掩埋,那串可疑的足迹从一侧靠近了竹兽的脚印,两者并行了一段后,那串足迹就径自离开了。
向远方延伸而去的足迹有些踉踉跄跄,似乎这人走路时晃得很厉害,如果这人就是聂定,那他的伤势一定加剧了。足迹已经有了些许变大,而且比寻常人的脚印也浅了许多1,和尚粗略估算了一下,聂定往那方向至少走了两三个时辰。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雪原上的反光也不再刺眼了,刘僧定不敢冒险摘下眼罩,他怕落日的余晖会给他的眼睛最后一击。风还在肆虐,钻进和尚全身的每一处缝隙,把最后一点体温带走,和尚不得不频繁握紧双拳然后松开,保持手指的活力,每隔一段时间,他还要摩擦鼻子和耳朵,不让自己冻伤。脚下的积雪有时深些有时浅些,地面却始终平坦如镜。这地方太反常了,和尚心想,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与其说是古怪,不如说是一种残缺,仿佛造物者在此处修建了一半后,便弃之而去,只留下缺失了协调运作的齿轮兀自空转出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所在。
又沿着足迹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遥远的白色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依稀是个人影,刘僧定精神大振,他加快步子朝那个方向走去。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事情有蹊跷,那个黑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和尚往那个方向走了一炷香时间,那两个人却僵立在和尚前方动都没有动过。刘僧定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迟疑,如果和尚此时还能对这个地方升起那么一点惊讶,这惊讶也早已随着他的神经冻僵了,和尚只是在强迫着自己思考,不让自己的心智麻痹,但是他已经太累了,没有力气为任何事情大惊小怪了。
那确实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从远处看他们的身形,都非常年轻,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男的身着万花谷中常见的淡紫色大氅,女的则是太行霸刀山庄的打扮,两人相拥而立,像是一对缠绵的情人,说实话,要不是出现在这冰天雪地中,这风光还真是旖旎感人。
刘僧定这时距离两人只有十丈左右,那两人却对他视而不见,女子面颊紧紧靠在男子肩头,那姿态里透露着说不尽的幸福与满足。男子则轻搂女子蛮腰,像是生怕一用力就将这不盈一握的腰肢折断。
“两位施主。”如果可以,刘和尚真的很不想打搅这两人,但是眼下自己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选择,和尚尽量让自己显得彬彬有礼,一心只怕唐突了这一对佳偶,但是紧接着,他的下半句话却说不出来了。刘僧定愣愣站在那里,布罩后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惊诧。眼前这两人显然都很有教养,他们的衣服整洁而合身,长发也整理得一丝不乱,他们还是站在那里,相互依偎,静好得像是一幅画。然而,正是这股静好中透露出的诡异,让刘僧定呆若木鸡。
这实在是很奇怪,太奇怪了,狂风漫卷中,眼前两人衣着头发竟整齐如斯,连衣袂都没有被风掀起。乍一开始,刘僧定还觉得这两人的一片深情可歌可泣,可是此刻,他再看这对恋人,却觉得他们的痴情中满是诡谲与病态。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站在了那对情人身边。现在,他已看清了,那两人的身体,都有些微透明,不是凑近了,根本发现不了。这不是人,这是人留下的残影。
大雄宝殿
“残影?”老僧干瘪的手摩挲着他的袈裟一角,即使已经是深夜,这枯槁的身姿依旧坐得笔直,“师弟们,你们怎么看?”
“有人才有影,人都没了,为什么会单单留一个影子呢?”他左手边的老僧说。
“两位师兄,以僧定当时所处的情况看,恐怕现实世界的道理,已经没法在那里说通了,我们不妨放下旧日的成见,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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