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忘情摆了摆手:“田公宽心,我们明白。”
大和尚王不空也接过信笺读了一遍,他脸上全是疑惑:“这真是奇了,歹人这么做如果是为钱,那么他们何不直接要钱,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
“因为,”燕忘情浅浅一笑,沙哑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有力,“他们根本不会来拿赎金。”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田承业忙道:“下官愚鲁,请燕帅名示。”
“眼下整个雁门郡,六个县里都有苍云将士驻防,他们想要把赤金绢帛运出去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们一开口就要整整500斤赤金,就算到了他们手里,又如何散成铜钱?奚人已经败退出雁门百里,现如今,没人能吞下这么大一笔数目。”说到了这,燕忘情停了一下,目光又落到了王和尚手中的信上,“另外,他说不能通知苍云,可是傻子都知道,在雁门要调动这么大一笔数目想要不惊动苍云是不可能的,这封信里的内容,完全是自相矛盾。”
“那,绑匪究竟为什么要提这些要求?”宋森雪问。
“我也搞不懂”燕忘情抬眼看到田承业脸上还是写满忧虑,似乎对自己的推断将信将疑,她爽快地拍拍长史肩头:“田公你尽管去筹钱,为了周全起见,苍云会补上不足的部分,今晚你依照信上所写的去交赎金,苍云将士会在暗中接应你。”田承业这才如释重负,千恩万谢地去叫人张罗钱款,而燕忘情则开始部署手下兵卒,她对着地图,手上卡,嘴上说,没有一点迟疑不定,没到一炷香时间,废庙周围所有的关键位置已经全都布置停当。
就在这时,小厮忽然进来禀报说,门外有客到。田承业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不见客。”那小厮有些为难:“可他身上带着范阳军安大人的名刺。”大堂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田承业。如果此刻剖开田长史的肚子,也许能看到十五只吊桶正在他腹中晃荡。仅仅听到安禄山的名字,雁门都督府长史田承业就已经六神无主,表情不自然得像是在脸上抹了一层浆糊,两只手伸在腰际,不知道是抬起来好还是放下去好。
花了好大力气,长史调匀了呼吸,田承业才吩咐小厮有请,不久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念书人打扮的青年男子跨过门槛,挤眉弄眼地向在场诸人抱拳施礼。这个人身材就像是一条站起来的水蛇,一脸的尖酸刻薄相,看到他,阮糜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沐猴而冠。
“诸位朋友请了,在下姓戚,戚不生,这些日子在河东做些小本生意。”
戚不生,阮糜细细品味这个名字,这三个字里透着一股决绝,仿佛这人背负上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与身上作为人的某个部分一刀两断了。阮糜有种感觉,眼前这个戚公子就算不会武功,也一定非常危险。
“戚先生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田承业眼看来的是一个白面公子,心里倒是稳了七八分,他又端出了四品大员的架子,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听闻都督府亟需用钱哦,在下对钱的用途是一无所知。”戚不生说到这里,露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微笑,“在下多年在河东走动,手上薄有积蓄,如果田长史手用得着,在下愿意倾囊相助,以尽绵薄之力。”
燕忘情冷笑一声:“戚公子,怎么这么好心啊?”
戚不生也不生气,低眉顺眼地赔笑道:“这是安大人的意思。”
田承业与燕忘情对视一眼,他们有两件事没想到,第一,他们没想到安禄山的耳目灵通到如此地步,都督府中昨晚出事,安禄山的人今天就到了。第二,他们没想到安禄山的野心会膨胀得如此之快,他不但要用钱挟持田氏世代经营的雁门都督府,更是要在苍云军的地盘上扩张势力。
田承业心中一阵阵发寒,他隐约预感到,自己熟悉的雁门已经开始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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