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50岁的男子,站立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他的左侧额头塌陷了一大块,左眼也无法张开,半张脸处于一种病态的僵硬中,小半边身子也在不规律地微微抽搐,这样一个人就算之前学过武功,现在肯定也早已荒废了。
“姑娘是天策府的阮糜校尉吧。”那人声音很轻,仿佛怕冒犯了眼前的女校,他神态里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惶恐,似乎常年生活在风声鹤唳之中,“戚先生让我过来与姑娘说话。”
阮糜愣了一下,她不明白戚不生为什么给自己派来这么一个废人。女校指了指面前的凳子,残疾老人却慌张地连连摆手:“我站着回话就行了戚先生,要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阮糜点点头,放下了筷子,她预感到会有一场长篇大论。
“郝延恩,曹师远,常尚惠,施鲁他们都不是意外死亡。”
女校略微颔首,这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们都是一次党争的牺牲品?”
“党争?”
“郝延恩,曹师远,常尚惠,施鲁,还有在下,我们都有另一个身份,我们是霍国公安插在玄甲破阵营中的亲信。”
“霍国公王毛仲?”
老人点点头,还能动的半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羞愧的神情:
“我家主公出身行伍,特别看中对军队的控制。他蒙宠时,曾在全国边军中四处安插自己的人马,玄甲破阵营,自然也不例外。太平公主伏诛后,我家主公官拜辅国大将军,势头一时无二,各路边军对于他强塞进来的亲支近派,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开元十八年,朝堂上风云突变,后来我们才知道,是高公公要置我家主公于死地。次年正月,我家主公被赐死于永州道上,消息传到雁门时,我们这些人都意识到好日子结束了,只是,想不到灾祸会来得这么快。”
阮糜心中一动,她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但是,她却不愿意接受。
“二十年前在雁门发生的一系列命案,其实是苍云内部对于王毛仲势力的一次清洗。上到军官,下到伍长,只要是王毛仲安插的人,谁都没有躲过灭顶之灾。”
阮糜默不作声,她仿佛闻到了那时空气中的血腥味。女校没有去费力否认老人所说的话,只是抑制住自己的好恶,静静等着对方说下去。
老人接着告诉阮糜,有差不多两百名士兵,在派往句注山深处的时候失踪了。然而,关于他们的调遣记录,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停止书写了,当他们被一道道自相矛盾的军令呼来喝去时,他们其实是一支在文书里根本不存在的幽灵部队。而当军队被除掉之后,剩下的,就是处理军官了,郝延恩曹师远是主要的目标,而作为曹师远心腹单位常尚惠也不能留。
“事后我才知道,唯一一个让他们感到棘手的人是施鲁,虽然他也是王毛仲安排进来的人,但他的声望实在太好了,你很难找到一个像他那么完美的军人。苍云高层在杀不杀他的问题上,一度犹豫不决。”
“那最后,为什么又下决心杀了他呢?”阮糜问。
老人叹了口气,还能动的半边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施鲁一直替王毛仲的人说话。”
阮糜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许施鲁幻想他的名声可以救他一命,也许他真的就是个一根筋,认为自己必须站出来保护同袍,甚至不惜公然对抗苍云高层。然而对于一支军队,最可怕情况的莫过于内部出现两种声音,一定程度上,他是被自己的名声害死的。
“忌惮于施鲁的人望,苍云把他的尸体秘密掩埋。据说,他临死前曾经通过亲信秘密向外送出过一封军函,但是谁都不知道军函的内容。”
“当初是谁下命令杀死施鲁的?是燕帅,还是薛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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