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我的出生。根本也是个错误。
夜色这样浓黑,天边闷雷阵阵,廊下风动,快要落雨。
室内烛灭灯寂,朱漆棱窗洞开,冷风呼啸,卷起棱窗砸在壁上。素帏垂帘层层飘起,又重重落下。珠玉钩帘纷乱相击,入耳清脆作响。
锦都已经入冬了呢,为何还有雷雨。我仰躺在玉石砖面上,青丝凌乱铺满一地,几个喝空了的酒壶或躺或立四散周围。玉石砖面的冰冷透过衣衫直渗进脊背,却远不及心中的冰冷更加彻骨。
窗外雷鸣电闪,室内忽而惨白透亮,忽而漆黑沉寂。忽明忽灭的电光照映出室中央地面上一个素衣墨发的伶仃身影,分外凄厉,分外惊心。
朱门吱呀地响,珠帘叮当,一道清隽身影轻轻投了进来。
脚步窸窣已到近前,我却不理也不顾,只眯眼觑着顶上雕梁画栋,瞳孔四散。苍白面容映着纷乱青丝,寂寂如莲。
物是人非事事休,吾今何去何从。
拧眉闭目,微颤的羽睫掩住一汪空洞,晶莹泪珠自鬓边跌落,破碎在空中。
没有抱怨,没有憎恨,没有后悔,这皎皎如月明的深心之中,从此裂开叫做绝望的伤口,永不能愈合。数番风雨,生死险境,终于懂得人生无常,命途多舛。
“命定?!可笑。我偏要看看,上天究竟能奈我何?”我喃喃开口,一丝冷厉笑意掠过眼中,旋即归于沉寂。身前的人闻言一僵,脚步微顿了顿,低头沉沉看我,两人的气息交织,于静默里,
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窗外惊雷劈落瓦檐,暴雨终于滂沱而下,雨势渐急,刷刷抽打棱窗。
酒意汹涌晓延开来,目光迷乱,我蓦地揪紧眼前人的衣襟,咬牙用劲全身力气挣扎厮打,千般凄凉,万般绝望,哭泣似一个任性的小孩,“齐商。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
“嘘。乖。”他抱紧我,力道如此之大,似要将我一分一分揉进骨血,“我要你,更不会放开你,生生世世也不会!”
一切猝然静止。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厮打,几近虚脱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他的气息令我逐渐安稳,再也不想动弹,不想睁眼。
这一睡去,再不会有谁能叫醒我。
十二月初八,锦阳门内外甬道皆以红毯铺地,京畿禁卫沿途列仗,庶民一概回避。天子亲率文武百官,出锦阳门,郊迎太子荣归,王公以下贵族官员,夹道跪迎。太子荣归的场面无比隆重烜赫,宣
武帝便以这样浩大的声势让天下百姓一同景仰漓天澈的凯旋英姿。从今日起,这个熙和如春,隽秀脱尘的太子,才真正成为了权倾天下的一代储君。
与此同时,忠靖侯殉命沙场的消息布告天下,一时间,项家少主以一万先遣军大破十万突厥敌袭军的事迹在锦都传成佳话,百姓提及尽皆凄恻动容。
霁雪,梅影和梅昱在宣武帝的默许下继续随侍在我身侧。当然,梅家姐弟的身份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否则,以他们前朝罪臣遗孤的身份,必定难逃一死。百里枫暂时留在忠靖侯府替我打
理宗祠及爹遗留下来的生意,每月按时前来王府向我汇报。除此之外,我与过往的一切,再无任何交集。用一个不太适当的词来形容,从今往后,我是真的洗心革面了。
住在王府,我只愈发沉默冷淡,终日埋首书卷,足不出户。王府侍从私下里对这个凭空冒出的三小姐喈喈不休,妄自揣测。都只道我是汝南王经年在外所生的私生女,惊为天人之余,倒也从不怠慢,一应礼数待遇,皆跟府中主子相差不二。
没过几日,锦都城上空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碎雪直下了三天三夜,锦都城便成了雪砌似的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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