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幼而有所避讳,嫡子嫡孙的众星捧月也尚未来得及磨尽他骨血里的少年热忱,这是好事。虽说方才一番言论有点儿照本宣科,思虑稚嫩,但眼光还算长远,许是再过几年,当真能脱胎换骨成一代贤王,乃至明君的样子。
然而几年的变数实在太大了,待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城,他心头的赤诚可还能烧灼得数年如一日?他又会否为兵权二字将自己或是旁的甚么将帅视作皇帝权柄的掣肘?
怀里不知何时睡熟了的煦儿哼唧了一声,不满地拂掉扣在后脑勺儿的兜帽。
诸允爅飘忽得有些不切实际的思绪被打断,他恍如梦醒般自嘲地笑了一声,拎起小兜帽扣回去,顺势拍了拍闻声看向他的少年手臂。
想那么远做甚么呢,倘若这小子当真能顺应大势坐上龙椅,保不齐他这个当皇叔的已经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又谈何掣肘,谈何权柄?
诸允爅疏离地望了嘉平王一眼,转瞬,目光里的清冷渐而回暖,轻笑道,“胸怀抱负是好事,不过你这二两排骨谈甚么提刀上阵都是白搭,远的不说,单在北境,你到了那儿喂狼,狼都嫌弃……”
诸允爅在少年柔和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犹豫了片刻,缓声继续道,“你呢,好好的学文习武,最起码北境……皇叔虽然不敢许你一个一劳永逸,但打得他们哆嗦个几十年还是有可能的不过最近恐怕不成,早先宣同府栽赃,户部兵部彻查镇虎军,如今北境又刚止了战祸,我如今又是戴罪之身……算了,不说也罢,关于朝堂之事,你父王的见地远胜于我,多听他教导。”
“父王没空搭理我。”诸熙抿着唇,定定地看向肃王,良久方才抱怨道,“派到南边的户部巡吏一直没回信儿,父王就没怎么查贪官污吏了。前些日子在忙着战后的诸多琐事,这不又累又气的,病了好几日……”他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顾青顾白也找不到人,我就只能天天下了学陪着煦儿胡闹,没劲。”
少年该是最钦佩父亲的年纪。
抛开对金甲披身不切实际的向往,嘉平王耳濡目染的仍旧是波谲云诡的朝堂风云他已经无知无觉地从听取接受转变成了主动去寻觅探究事情的原委,虽说见识有限,狭隘住了他对局势的推测,但这并不意味着嘉平王还停留在不分敌我的阶段。
或者说,无论是谨身殿前意外碰面时眼里的惊喜,还是一路上的推断抱怨,都意味着他可以抛却数年未见的隔阂,给予诸允爅足够充分的信任而这份直觉的亲近,多半源自与他亲近之人的言语话柄。
诸允爅挺纳闷儿,他一直以为,因着幼年的荒唐事,他皇长兄跟他不对付来着。
要不是熙儿在肉墩子时期热衷于抱他大腿,他恐怕也不会被动的跟东宫生出些许牵扯。
“兄弟之间这时候本就该打闹,等他长大些不跟你玩儿了,你都没处去哭。”诸允爅听见少年嘀咕了一句“我才不稀罕”,低声笑了笑,在幽幽宫灯下晦暗不明的好看。
他没再旁敲侧击的过问甚么,睡不舒服的煦儿正巧软糯的叫了一声“皇叔”,梗着脖子撑着诸允爅的肩膀坐直,抬起一只手扣成小元宝搭在耳朵边,一副打算光明正大的偷听的架势。
童言无忌,方才的话怕是不能继续了诸允爅失笑,没头没尾的挑起了个北境风土人情的话题,诸熙也不再揪着他不放,一脸兴致的听肃王胡咧咧,总归真真假假的传说他也分不清。
夜深人静不便寒暄,肃王把这两个小祖宗送到东宫门前就潇洒的转身离去。
诸允爅器宇轩昂两眼无神的在宫灯幽暗的花园小径里兜圈子,心里缓慢地琢磨着嘉平王或有意或无意的提及那几句太子近来的动静。
户部巡吏向北彻查时快刀斩乱麻,知府这个品级的贪官污吏说裁撤就裁撤,说杀头就杀头,然而向南却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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