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许湫漻来说,她的一生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郑沨沨知道,她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总有一天她要做这样的事,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天时地利人和时,她会在某个没人的地方,她不会尖叫c不会狂躁,她会平静的,像是不久便会醒来一样,若无其事的去做这件事。她看着窗外,地上滑,积着尚未被铲走,令人作呕的污雪,公交车走得很慢,像只蜗牛慢慢的爬着,不过好歹比人快,但她也不急,因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湖面已经封住,覆着茫茫的雪,绵绵的向天边伸展,像是一片被雪覆盖的平原,只有湖中点缀的极少的岛屿能看出真相,对面鳞次栉比的建筑海市蜃楼般浮在氤氲的空气中亦真亦幻。郑沨沨在湖边大喊了一声。声音就像当年一样在湖面上飘荡。郑沨沨一直想让许湫漻放开嗓子一次,从她离家出走那天开始,她能做到,她是这么想的。
忽然有人回应她。
郑沨沨却走了。
她回到这里,一个人,看看自己曾经想做又忘记的事。雪已经停了,雪后的天气总是很冷,郑沨沨穿着t恤牛仔裤,套了件很厚的羽绒服,出国以后,她的身边念商科的中国人多,李昊也是,她也不自觉的穿的成熟起来,很少会穿的这么休闲,像个高中生。她没在意刚下过雪的土地,坐到地上。郑沨沨很久不来这里,湖对面并不是当年那样荒凉,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初二的时候郑沨沨离家出走过一次,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无理取闹,原因是她数学考了不及格,她的数学一直不怎么开窍,不及格倒还真是第一次。她坐上公交车,没和任何人说,她和许湫漻当时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初中的时候已经不像小学那么轻松,家里都管的严,他们周内很少会见面。郑沨沨一直坐到终点站,终点站是本市最大的净化湖,石板铺就的河堤,堤边有防洪用的铁丝网包住的植被,那时候郑沨沨还是长发,扎着马尾,校服是蓝白相间的,松松垮垮,真的很丑。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也没有风,好像要下雨的样子。郑沨沨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最后累了才在路边坐下来,又是不知道多久。
她不知道许湫漻是怎么找到她的。
许湫漻没叫她,只是默默地坐到她身边,他们相视一笑,郑沨沨记得很清楚,她那个时候没有一丁点惊讶的感觉,好像明白她一定会找到她,好像一切都不是什么烦恼。
“干嘛跑这么远。”
郑沨沨深呼吸了一下,又想是叹了口气,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你说我们以后会干什么。”
许湫漻耸耸肩,“你想干什么?”
郑沨沨说,“不知道,你呢?”
许湫漻不假思索的说,“科学家,不过我数学学得不好,物理也很烂。”
郑沨沨愣了一下,边笑边打她,“滚蛋,我说认真的。”
许湫漻也跟着她笑了,然后慢慢收敛起来,“也许去研究历史吧,历史学家。”当一份职业带上专业的研究者的时候就变得很不可触摸,郑沨沨没有许湫漻那样理想化的浪漫情怀,可是那个时候,郑沨沨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奇怪。
“太远了,现在想,我连以后学文还是学理都不知道呢。”郑沨沨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你要学文吧。”
“当然了,”许湫漻理所应当的说,“起码试试吧,不过你说,我以后要是真的念了历史,这么主观的东西,不会疯狂挂科吧?”
郑沨沨故作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这难说。”
许湫漻作势要揍她,“你会不会说话。”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做不了呢?”
许湫漻眼睛终于转向她,看着她,“做不了的话就。”她忽然停下了。
“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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